一刻钟后，两人抵达红泉上空的琉璃亭。

“这石碑上刻的好像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符号。”

亭台由四根柱子承重，除了块方形石碑外空无一物，李闻渊搀住齐光的胳膊走到石碑前，仔细地观察上面镌刻的内容。

齐光凑近几分，“要不要用这个？”

李闻渊瞥了眼她递到他面前的鳞石，点点头。

他接过鳞石，捻指往里面注入息微，但过了好半天，鳞石都没有丝毫反应。

齐光讶然，“难道说又是方法不对吗？”

李闻渊面上倒不见失望，他放下鳞石，掐诀凝出一股更为强烈的息微直接导入了石碑里。

卟！

下一瞬，整块石碑忽地亮起了极其耀眼的金色光芒。

四射的金光中依稀出现一只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周身赤红的四脚猛兽，而悬在苍穹之上的则是位穿着繁复飘衣，发间缀满各色璎珞，身后闪烁五彩光轮的神女。

“饕餮，你可知罪？”

“我有什么罪，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随同混沌毁坏扶桑树本罪无可赦，如今混沌陨落，念在你为初代神祇，便留你一息。”

“你区区一个女娲创造出来的小天女，不过在九重天上住了几天，还真以为自己能处决神吗？”

“不妨一试。”

神女双手作莲花指，手中即刻多了一枚毫光垂珠，环配叮当的尺余大小的红绣球。

见此，似人似羊的巨兽顿时脸色大变，“女娲竟然把这个留给了你？”

神女面无波澜，唯有周身息微逼人，只一招就把巨兽打入一处深渊泥沼。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难道这里封印的是饕餮？

看完那短短的几个片段，齐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跛脚抬步，手指不停在碑上摩挲。

李闻渊缓缓走到她身边，“张鸾小姐，恐怕出口并不在这里。”

涿鹿大战，兵主不仅有我和妹妹屏翳相助，更有混沌为主的四大神兽助阵，战败后我虽然没死，但因为不愿意投降，连同许多战士被黄帝用炼妖壶炼化成了阴兵，被困在地下。

直到战国时期被天神东皇太一的信徒，也就是你们阴阳家的创始人邹衍无意参破流潮的秘密，召唤出来。

齐光想起飞廉的话，脑子里充满疑问，战败后四大凶兽难道逃脱了吗？既然逃脱了为什么又会被封印？扶桑树是什么？画面中出现的那位女神又是谁？

“张鸾小姐，张鸾小姐……”

似水的声线如同一道惊雷，齐光怔了怔，抬起头，完全在状况之外，“怎么了？”

“没事。”

李闻渊眸光闪烁，以为齐光是对五千年发生的那场战役产生了兴趣，“饕餮是四大凶兽之一，一旦现世只会祸患无穷，不管是不是它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

“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另寻出路。”

齐光迟疑了，“可是你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张鸾小姐，这不是我们应该好奇的事。”

李闻渊淡定自若，“就算知道了，我们难道能改变什么吗？”

“可是……”

“别可是了。”

李闻渊淡淡地打断，“五千年前的战局早就定了，现在过去了这么久，一切早就烟消云散。”

齐光心存疑虑，但寻思片刻还是点头了，“好吧。”

李闻渊伸手搀住她，“出去之后，张鸾小姐就当秘境中遇见的这一切没有发生吧。”

“为什么？”

“先是太焱观主口中出现的风伯，然后又是饕餮，偏偏这两者都是涿鹿之战中兵主蚩尤一方的部下。”

李闻渊眸色渐暗，“张鸾小姐，我们现在应该赶紧去和韩公子汇合，先确定崤山跟随在你身后的风灵究竟是不是风伯。”

齐光心猛地一跳，“如果是呢？”

李闻渊脸色霎时冷冽了七分，“如果是，就得立刻加固饕餮的封印，以免风伯找到此处。”

齐光眼底腾起淡淡的阴翳，“风伯是一位神祇，并不是什么邪祟，连你也觉得应该镇压她吗？”

“不，我的意思并不是要镇压她。”

李闻渊不卑不亢，“她本就被封在地下千年，好不容易获得自由身，一切都是造化，何必去打破。”

“我原先以为她是心术不正的邪灵才会对她出手。”

“万一真是她杀了太焱观主也没关系吗？”

“凡人不具备屠神的能力，同样神爱世人，也不能随意屠杀凡人，如果太焱观主真的命丧她手，恐怕时机到了她会自食其果。”

齐光面色稍稍缓和，“那你为什么不让她找到饕餮？”

“因为饕餮没有神性。”

李闻渊简单明了地答道，“兵主蚩尤在时尚且能令其俯首，现在饕餮的封印一旦解除，恐怕没人能控制得住它。”

“风伯连鳞石的威压都受不了，不让她和饕餮见面，也是为了她好。”

“至于加固封印则是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利用饕餮的力量满足一己私欲。”

齐光露出思索的神色，过了半晌，倏地开口，“不对啊，你们道家不是无为而治吗？”

李闻渊眉眼带笑，“我不是正在带你离开吗？”

齐光意识到了什么，不禁停下脚步，“你把这些利害关系告诉我是想让我告诉我……哥哥？”

李闻渊挑起眉，一言不发。

“可你不是说就算知道结局也改变不了什么吗？”

“改变还没发生的事和改变必然发生的事是两个概念。”

半晌，齐光失落地低下头，“如果每个道家的人都和你一样就好了。”

她暗自嘀咕，音量很低，李闻渊并没听清，“张鸾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齐光缓缓神，神情勉强，“我就是想说，阿渊，你真的很不一样。”

李闻渊不大自然地僵了僵，“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中间足足隔了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像是鸿沟，却显得安谧。

齐光振作精神，咽下满腔愁思，暗自决定等离开秘境后再和飞廉细说这一切，但走着走着，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个低沉可怕的声音。

“叱野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