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那是以往江河看着自己的眼神，目光里夹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那一刻，她就知道无论江河是不是一如往日那样喜欢自己，他都已经对安宁动心了。

就算只是这一刻的心动，那也是生起过难言的心思……这样的事实对于她自己来说，无异于锥心之痛。

江祈昕站在拐角处竟是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的目光，每一瞬间都像是对自己的凌迟。

可是就算是再想要逃避，她自己却也看得分明，那样的神色以往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而安宁小心翼翼地放下花之后，像是倦鸟投林一般，极其自然地扑进江河怀里，江河也没有推开……

他没有推开她……

江祈昕分明记得，意气风发的江河在自己生辰那日，带着自己出宫游玩。灯火通明之中，人声鼎沸，他珍之重之地对自己承诺永不分离。还说会在他登基之后送自己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山河为聘，说她会是姜国尊贵无双的皇后。

他也曾许诺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江祈昕很想要问一问江河，以前的誓言可还作数？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她没有出声质问，也没有涕泪横流。江祈昕逼着自己立刻回去，不要去难堪地指责，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

想起那一日的难过，江祈昕深吸一口气，微微扬起嘴角：“长公主殿下，我没有感情用事，您不用对我感到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江河他太过于自信，他认准了自己不会离开他。哪怕他三心二意，哪怕他避开自己与其他人纠缠不清，他也认准了自己不会离开……

江祈昕脸上有淡淡的笑，江河太自信了。她不是没有脾气的木头人，也做不了他心里仪态端庄、不骄不躁的皇后，她偏不要一头扎进无望的爱情……

“长公主殿下，最开始的时候陛下的确是让我想要离开的最大的原因。但是，当我冷静下来之后，想要离开的原因已经和他无关了。”

江微听到江祈昕的话，也没有再劝。只是感慨道：“江河与你的情谊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是尊贵的昭阳县主，被母后金枝玉叶一般教养着长大，姜国的每一处地方都是任你去得的。”

江祈昕脸上带着真挚的谢意：“长公主殿下，多谢。不过祈昕暂时不想要留在这里，就全当是让我任性一次吧。”

“陛下和我之间的确还剩有情意，可是迟早会消失。并且如果我留下，那注定要纠缠不休……”

她轻轻叹气，她不想留下来亲眼看着记忆中清朗干净的少年一点点面目全非。

以往的形影不离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原本坚定不移的爱已经存在太多不明的空隙，猜忌、怨念、愤懑已经生起，就算想要粉饰太平也只能是留得一时的平静，到最后也只会是唯余失望。

江祈昕压下心里最后的一点郁气与不平，这世间的好男儿这样多，未尝不会有自己的良人。

更何况，她放不下的只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那个心存善念、明朗干净的心上人。可是现在那个少年早就已经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是姜国的九五之尊……

江微轻轻叹息：“你既然决定了那便罢了。日后父皇和母后还要拜托你多加照顾。”

“这是祈昕的分内之事，没什么拜托一说。”

江祈昕看着与江河眉眼间带着几分相似的江微，微微弯唇。

“想必殿下也是来此处赏梅的吧？祈昕就不打扰殿下雅兴。”说着，她轻盈地行了个礼，像蝴蝶一样，不等江微多说什么就离开。

江微看着江祈昕纤细却又笔直的身影，轻轻笑了下。

即使是变了性子，骨子里的傲气可是一点也没变。

江微挺喜欢江祈昕的，喜欢她骨子里的傲气凌神，喜欢她干脆利落的处事，喜欢她坚韧又不失柔软的性格。

如果以后有机会再见面，她想多和江祈昕相处，她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聪慧、果决、分的清得失利弊……也不会因为感情蒙蔽内心，丢掉底线与尊严……

冷梅苑里的梅花冷香扑鼻，不过是折了三两枝梅花，就染了满身香气。

还未离开，江微就看到不远处相携而来的一对璧人。

江微笑着摇摇头，今日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倒是碰巧都遇见了。

她看着开得正盛的红梅，还是这花开得太过于惑人，才引得有闲情逸致的人纷纷前来？

景不醉人人自醉，这地方还真适合才子佳人来此互通心意。

江微看着气氛融洽暧昧的二人，心里不禁感慨。

不过，还好他们没有和江祈昕撞上。

江河看见江微也是一惊，他下意识地松开了与安宁交握的手。

“皇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不过是闲来无事，想着梅花开得正盛，也不能辜负这一番盛景。”

她反问江河：“陛下不也来此处了吗？”

江河笑了一声：“也是，这样的景色不来看一看也挺可惜。”

安宁捻了捻空荡荡的指尖，看着面前翠绕珠围，怀里一捧赤红的人，抿唇轻轻道：“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她刚抬头就看到江微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的，没有其他人暗藏的不屑，却更让人不适的目光。

安宁不喜欢江微的目光，那样锦衣玉食没受过一点苦的公主殿下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望着自己，明明才重逢，就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安宁轻轻咬着唇，眼底有着雾蒙蒙的光，带着点细碎的嫉妒不甘。江祈昕不过是占着身份的好处，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幼和陛下青梅竹马，又是太后族中的孤女，如今名正言顺的皇后应该是自己才对。

为什么如今，一个两个都要替江祈昕鸣不平？如今顺理成章的皇后不是自己吗？自己又没有逼着江祈昕离开，明明是她自己非要走…现在倒成了自己的错。

江微抚了下怀里梅花柔腻的花瓣，语气随意且从容。

“安小姐不必过于拘谨，本宫不过是突发奇想才来剪几枝梅花，现在已经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