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神色自然：“这梅花开得昳丽，皇姐不如多折几枝带回去。或者待会我让珍卉房的人多送些到皇姐住处。”

江微摇头： “不用了，这些足矣。多了反而赘余。”

安宁笑容恬淡，娟秀可人。“陛下哪里懂得我们女儿家的心思呢？这花由自己亲手剪下、修剪，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江微笑了下，看了眼面前清秀雅致的安宁，话语在舌尖转了又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江河今日穿着素色的锦袍，细细的金线起点缀的同时又带着明眼人才能看出的贵气，但是腰间却佩戴着半截断掉的玉佩。

江微认得那块玉佩，那是江河十岁生辰时江祈昕亲手雕琢的。为了这块玉佩，江祈昕整日整日地窝在房中，手上满是血泡。

做工并不怎么好，反而十分拙劣粗糙，只有玉料可以说是上佳，其余皆是下品的水平。

江祈昕做好了之后太过激动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玉佩也断成好几片。

江河知道后也不嫌弃，反而是拾起唯一一块比较囫囵的，打了个孔整日带着。剩下的碎片也是小心翼翼的装起来。

情深意重正此时。

如今倒是物是人非……

江微斟酌着开口：“陛下，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江河心中有数，“那宁宁你先出去等朕，朕待会去寻你。”

安宁眼中弥漫着水光的，她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也没有提及，最后只是轻轻行礼离开。

江河他好像已经猜到江微究竟要说些什么，也不避开目光，反而只是看着江微，笑得坦然。

“皇姐已经听母后说起祈昕要离开的事情了吧？我没想过要伤害祈昕的，我也没想过要让她离开，但是她已经决定要放弃我们以往的情谊，我也拦不住。”

江微轻轻蹙眉，看着一点也不在意的江河，轻轻叹息：“我知道拦不住，其实离开也好。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取舍，那就不要后悔。为君者莫要耽于情爱，更不要因小失大。”

江河唇边的弧度條然一顿，原本不甚在意的表情蓦地一僵。

像是被戳破的假象，原本故作的淡然难以为继……

半晌，他才语义不明地说道：“哪里是我做出取舍，分明是她放弃我了。没有一丝一毫给我解释挽回的余地，就已经决定放弃。”

江河自顾自地向前走了几步，梅林下的积雪为了供人附庸风雅所以并未清理，雪地上有着零零散散几道脚印。

“皇姐，像父皇那样专情的人终究只是少数，试问哪一位帝王可以真真正正地与一人白头偕老。就算是父皇，未曾迎娶母后时也有着几位侍妾。”

“我很喜欢祈昕，但是祈昕好像没那么喜欢我。她的仪态举止、一颦一笑、琴棋书画，每一样都是像书卷里规定地那般规规矩矩，唯独在我和母后面前才会露出些女儿家的娇蛮。”

“从我们相识时她就是我的准太子妃，条条框框地规定着我们的未来。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离开……我不可能没有其他妃嫔，但是她只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

江微打量江河许久，没有开口。

“既然祈昕行事果断至此，那朕自然不会挽留。”

江微笑了下，语气淡淡：“心中有取舍是好事，为了情爱迷失自我行事疯魔才是真的可怕。”

“既然陛下已经决心立安小姐为后，那就不要轻易辜负。陛下的每一个举动代表的不仅仅是陛下个人，而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

“明日父皇母后他们就要动身离开，到时候我也会带着祈燃他们离开。”

江河脸上辨不出喜怒，“皇姐，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对吗？”

……

江微轻轻拍了下江河的肩膀，“感情之事复杂难辨，我一个外人哪里认得出对错呢？”

可是，你自己都觉得是你的错，那哪里还需要问他人的看法呢？

江微看着这少年帝王，他的眼中是近乎执拗的欺骗，欺骗着自己他没有错……

江微眸中闪过不易觉察的怅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件玄色斗篷。

这原本还是给祈燃准备的，可是江河穿的并不十分厚，江微怕他今天受了风之后病倒。

她替江河系紧斗篷，神色缓了些：“暮冬初春之际最容易受寒，陛下注意些。”

说着她想要离开，江河看着江微，语气低低：“皇姐！不管你信不信，其实我那时候没想过要和安宁有什么的。我也没想过要娶其他人。”

他原本只是想把那一盆花送出去之后就不再见安宁的，他还给祈昕留着更好的一盆兰花……只是这些话，应该听到的人再也不愿意听了。祈昕她放弃得干脆，就好像从未动过心一般……

江微脚步顿了顿，感慨道：“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这些未曾解释的话也变得毫无意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江河脸上有怅然若失之意。

的确，事已至此不如留住愿意留下的人。如果什么都没能留下，那是不是太难堪了一点？

江微出门，看到安宁在几丈之外的树下站着，树上的雪已经凝结成冰霜，看上去像是水晶琉璃雕琢而成。呼吸凝成白色的雾气，看上去纤细而又脆弱。

安宁看到江微出来，原本浅浅蹙眉的面容轻轻舒展开来，柳眉细细，小家碧玉一般的情态。

她盈盈一福身，语调柔柔：“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

江微看着她无害温柔如三月春风的目光，眉头几不可察觉地皱了一下，语气淡淡：“不必多礼。”

她看着身形瘦弱，颇有几分病弱西子的意味的安宁，话语缓缓：“本宫记得以前安小姐虽然文静，却也不至于如此柔弱……”

安宁露出一抹笑，唇色是淡淡的樱粉，和虽然逐渐逐渐变得沉默却仍旧坚韧的江祈昕截然不同。她有着十分纤弱的美。

虽然容色不是十分出众，但是眉目之间的怯怯以及文静的书卷气，看上去也是十分吸引人。

“塞北寒风过于伤人，迁过去时病了一场。再加上一直闭门不出，所以难免单薄了些。”

江微神色如常，刚才的几句不过是随口寒暄应付一般，她也不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