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时外出回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光，他在擦拭一个相框。

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没什么异样，他便推门走了进去，“今天很冷。”他摘下围巾，脱了鞋，躺上沙发，头枕在陆光的大腿上。

“回来了。”

“回来了。”

程小时出神地看着陆光的动作，好一会儿后，陆光听到他的声音，“你说，我们以后干脆开个照相馆吧，把卖花当副业。”

说完他又立刻自己否认了，“不不不不行，花店可是你父母的心血，算了……”

“可以啊。”

程小时以为自己幻听了。

“可以开照相馆，我没意见。”

程小时戳了戳陆光的脸，“你……你被谁附身了啊？”

“弱智。”陆光毫不客气地拍掉他不老实的手，随后放下相框，换了个姿势坐让程小时枕得舒服一点，“其实当初开花店只是我父母一时兴起而已，但开着开着，就慢慢变得越来越在乎了。”

“我父母刚走的时候，我很讨厌这里，因为一看到这些陈设，我都会不可避免地陷入过去当中，沉浸在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回忆里。”

陆光的语速很慢，有时候会有长久的停顿，但话音轻柔，像清风拂山岗，他的手习惯性地没入程小时的头发，不自觉地搓揉摆弄。

“被困在回忆里，是很痛苦的。”陆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程小时。

“所以当我不断使用能力后，我看到那些美好，并不会让我感到快乐。”

“反而越来越难过，越来越阴沉，越来越后悔。”

“人是要向前看的，虽然这句话很老，但真的很有道理。”陆光的手从程小时的发顶移到他的鼻梁，“不能沉溺在过去，这没有意义。”

程小时听着他的话，忽然就有了想把一切全盘托出的冲动，他张了张口，几乎要说出些什么了，却又闭了嘴。

“那……以后就开照相馆吧。”程小时最终还是改了口，“开在雪景很漂亮的地方，我还没见过雪呢。”

“好啊。”

“到时候选址啊，装修啊什么的，你都陪我一起？”

“嗯，一起。”说完陆光好像觉得还不够，又补了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程小时似乎有些怔愣，但很快又重新高兴起来，“一直陪着我啊。”

“对，不管发生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程小时重复着。

过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程小时按陆光的要求在家里打扫卫生。

仔细想想，距离那天被陆光捡到已经快整整一年了。

真是像梦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有人打电话来，程小时没看来电，在兜里按了接通后就放到耳边，语调上扬，显然心情很好：“喂？”

“大哥出事了！”从手机中传来嘈杂的人声，“艾桑和雀德制药勾搭上了，要跳过我们直接合作！”二白在电话那头啐了一口，“这孙子还真不是人！”

“我们的人和他们打起来了，一时半会儿搞不定，Boss也叫你来顾一下。”

程小时握着手机的力度，不自觉加重，他放下扫把，拎了大衣就出门，“定位照片发我，我马上到。”

他跑上街道，随手拦了辆车，刚好二白的信息也传到，程小时趁着空隙给陆光发了条消息：

突然有事，但我会赶回来和你跨年。

发完他就开始对着二白的消息框发送指示。

陆光在肖力家帮肖夫人包饺子，肖力也在。往常的年夜饭，他们都是一起吃的，听到陆光说要和别人一起过年，肖夫人还惊讶道：“小光是谈恋爱了吗？”

陆光腼腆地笑着，专注于包饺子，没有回答，只是耳根上泛起的红色暴露了他的心思。

肖夫人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她不点破，不过目光里带了些欣慰，“我还煲了汤，一会儿也带回去啊。”

“好的伯母。”

肖力在一旁擀面，听着他俩的对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陆光，来一下。”

“神神秘秘。”肖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走到阳台，肖力点了根烟。

“抽烟不好。”陆光皱眉看他。

“和他靠太近也不好。”肖力随意反驳。

陆光有些讶异地抬起头。

“干嘛？我要是连这都不知道还当什么警察？”

“他不坏。”

“恋爱的人都这么说。”

“我认真的。”

“如果他是组织的人呢？他杀了你父母！”

“你说话要讲证据。”陆光打断了他，“他那时候和我一样大。而且我知道他是组织里的人。”

肖力吐了口烟，“你怎么知道？”

“猜的。”

肖力冷笑一声，“你最好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我明白。”陆光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肖力看着他，忽然就觉得没劲，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下来，“我看着你长大，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这么了解。”

陆光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了解我。你只是没想到。其实早在公馆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

肖力瞥了他一眼，“差不多吧。”

陆光又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是组织里的人？”

“跟你提过的那个海外ID发了几组照片。哦，说起这个。”肖力掸了掸烟灰，“本来就想找你看看，明天来警局吧。”

“好。”

“快六点了。你赶紧回去，人还等着你。”肖力转了个身，背靠在栏杆上。

陆光还是看着他，眼神中情感复杂。

“你想做什么我从来不真正阻止，不是吗？”肖力一手握拳，碰了碰他的肩膀，“我很信任你。我只是害怕你后悔。”

陆光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肖力抵在他身上的拳头。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管他想做什么，肖力和肖夫人永远无条件支持他。

眼眶有些湿润，他吸了吸鼻子，又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也举起自己的手和肖力的拳头碰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肖力笑着说。

陆光和他一前一后走回屋子。

肖夫人打包好了一大袋食物，让他带回去。

“多来玩啊。”肖夫人把他送出门，“吃饭的时候拍照给我看看。”

“还有你的……男朋友？”她狡黠地笑着。

陆光和肖力齐齐瞪大了眼睛。

“嘿，看来是猜对了。”肖夫人得意地挑眉，“我早就觉得小光喜欢的是男孩子了，你看他这条件，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呢？”

肖力无奈扶额，“你真是……”

“怎么？我告诉你，女人的第六感可是很准的！”肖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肖力一下，随后上前抱住陆光。

“伯母希望你和他好好的，新年快乐，也给他带一句。”

“会的。”陆光笑得温柔，“真的，很感谢。”

“嗯，去吧。”

肖夫人和肖力看着他走进电梯，又在窗边看着他出了小区。

回去路过“Dive”，店门紧闭，前几天刚挂上去的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陆光停下来看了一眼，是程小时发的消息。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陆光还是决定尊重他，他点开信息栏，打下“会很晚吗？”几个字，想了想后又全部删掉，一来一去许多遍，最后只是写了个“好”字。还没点发送，他突然两眼一黑，手机被人强硬地扔了出去，口鼻被手帕捂住，他还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