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酷夏，嘈杂的蝉鸣，老何家的动静从正午响到日暮，杨氏的惨叫从声嘶力竭到有气无力。

血水一盆盆的泼出，何老大像个桩子一样站在屋外，刘老太神色逐渐焦急。

“难道偏是个没福的？”

儿媳妇难产，心心念念着大孙子的刘老太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墙角站着的几个小孙女。

她骂骂咧咧的踹了一脚：“忤这儿做什么？碍手碍脚的。猪喂了吗？锅洗了吗？水烧了吗？

何钰儿侧身躲开了，她身边的何盼娣被踢倒，滚了一身灰土，又默默的爬起来，像个土孩子。

何钰儿幽幽地望了眼刘老太的背影，没去理会两个挤在一起忙不迭去干活的姐姐，迈着小短腿独自走出了家门。

……

最后一丝晚霞暗淡下去，天边变成了将入夜的淡淡的蓝灰色。

王婶从屋内走出，擦了把头上的汗：“老何家的，你家媳妇这生不下来呢，你看看吧，是保大还是保小？”

何老大看向刘老太：“娘……”

刘老太急切道：“保小，保小，保我的大孙子！”

王婶顿了下，问何大：“保小？”

何大说：“听我娘的。”

……

六月寒，

刘老太抱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大孙子，而后山的山地里多了个新土的坟包。

————

“大姐，我渴了，你可以帮我倒一点水吗？”何钰儿拉着何招娣提出请求。

一碗水而已，正好大锅里还有些热水没用完，何招娣应了声，给妹妹倒了碗水。

倒完水就走开的何招娣没看到，刚要水的幺妹端着水却没喝，而是踮脚把碗放到了正在哄乖孙睡觉的刘老太手边桌子上。

给大孙子哼了半天小调，好不容易把孙子哄睡着的刘老太口干舌燥，顺手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

默默看着这一幕，何钰儿嘴角微勾，笑意中带着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冰凉。

刘老太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尤其是晚上，总是看不清东西。

是夜，老太被尿意憋醒，她亲亲宝贝大孙子，她摸索着下了床。

黑暗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轻轻地挪动，把一只小板凳放在了门槛后——刘老太回来的必经之路上。

“哎呦——”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睡梦中的何家人。披上衣服出来查看的和大忙扶起地上的刘老太：“娘，娘你没事吧？”

“别动啊，别动我，疼死老婆子了！哎呦——”刘老太捂着腰疼得老泪快飙出来了。

老何家最彪悍的那个刘老太瘸了，这在牛河村可是个大新闻，表面上大家总要关心几句，背地里却都是幸灾乐祸的。

“恶有恶报嘛，哈哈。”

“可不是。”

……

刘老太下不了床，何老大不管事，做饭的变成了12岁的何招娣，姐妹仨儿终于能吃上一口饱饭了。

“大姐。”何钰儿站在厨房外，对着灶台边的何招娣喊了声。

何招娣匆忙把一只煮鸡蛋塞进袖子，回头扯出笑来：“怎么了，三妹？”

“没事，大姐。”何钰儿仰起一个灿烂的笑脸。

看，人人都知道为自己打算，那么，她有什么错呢？

……

何钰儿一向不愿呆在那个破家里，以前是不想被逮着干活，刘老太瘫后就更没人管了，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候基本上见不到她人影。

对此，除了大姐招娣象征性地数落她几句，别的倒也没人管。农家女孩子不值钱，丢了磕了也没什么重要的。

何钰儿跟着村里的几个男孩子，上树捣鸟窝掏鸟蛋摘野毛桃，下河摸小鱼小虾……不到几个月便晒黑了几个度，配上打满补丁的破褂子站出去说是小乞丐也有人信。

“又是你们这群小崽子，敢动老娘的柿子，看老娘削了你们！”一声怒吼喝得柿子树上一群小毛孩一跳。

“不好，有人来了！”

“快跑。”

小孩们纷纷跳下树，作鸟兽散。

匆匆赶来的王大娘扑了个空，骂骂咧咧地发泄一通，直骂得口干舌燥才扭头拐回家，走得时候还踢了一脚旁边的树。

几分钟后柿树下的草窝动了动，一个黑黝黝的小脑袋冒了出来，正是何钰儿，她跳下树时扭到了脚踝。

本就腿短跑不快，加上这一遭，何钰儿索性趁乱趴进了草窝，好在王大娘没有发现，不然定是要揪了她去何家索赔，刘老太指定要让何老大把她腿也打断。

何钰儿拍拍手上的灰土，正要爬起来。

“咝咝~”

！！！

一条红头黑眼的斑斓花蛇吐着舌沁子正盯着她，两相对视。

危险！

何钰儿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瓣，咽了咽口水。

这个，也能吃吧。

何钰儿一动不动，看上去像吓傻了，手心紧紧攥着一颗小石头，手指摸到上面一个尖锐的棱角。

一人一蛇都在计算着如何一击必中，发出致命一击。

“呯！”一声钝器砸下的沉闷声响，是何钰儿先动了，她猛然爆发的速度极快，角度也刁钻极了，锋锐的石尖精准洞穿了蛇的七寸。

一击得手，她没有放手的意思，小手攥着石头，仍死死钉住蛇的命门往泥土里按，蛇身蜷曲尽力缠绕着何钰儿手臂，垂死挣扎。

何钰儿单手脱下小褂包住蛇头，咧嘴露出了笑容，她的晚餐，稳了。

这不是何钰儿第一次杀蛇了，只是教她杀蛇的那个家伙坟头草也该老高了。

————

“听说了吗，村口来了几位仙人，说是来收徒的。”

“十二岁以下都可以去试试。”

“真有仙人？”

“我老头这辈子可是第一次见仙人呢，哎呦那仙气飘飘，他们还能飞呢。就站在那铁条上，就那么飞起来了……”

“这么厉害？走走走把我们狗蛋送去试试。”

“……”

何钰儿吃完烤蛇肉，正在小河边洗手，突然听到这么一段。她洗去手上最后一点油腻，喃喃：“仙人……”

为什么确定这里是异世呢？这不是普通的古代世界，这里叫做乾元大陆。

这里有世俗界和修真界之分。

凡人一生不过区区百年，若有资质有机遇能得到修练的机会，便是质的跨越。

何钰儿清楚得明白，这才是她渴望的。

她想变强。

强到无人可欺。

不愿被别人主宰，那就成为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