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还是一场雨夜
陈知曦也是吓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此时眼前景不知是真是假,正考虑要不要起身逃命呢,可外头还在暴雨倾盆啊。
这时,天空又划过几道闪电,照亮天际。
在闪亮的那一刻,陈知曦终于看清了女鬼的脸——哪是什么女鬼啊,这是他的女神江春月,身上还穿着婚袍,一头秀发被风雨吹翻,哭花了脸上的红妆,咋一眼真像血肉。
顿时一下子地狱升到天堂,陈知曦忙跳起身,上前迎道:“江春月姑娘,快过来这边坐,靠着火暖和一点。”
江春月问:“你认得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傻傻呆呆的,看来依然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啊。
其他人一看陈知曦上前迎姑娘过来,靠近火光一看,原来是人不是鬼,才都松了一口劲。
坐下后,陈知曦把自己剥好皮的红薯递给江春月:“饿了吧,来,先吃点吧。白天我经过梦仙楼,看到你了。”
江春月接过红薯,听到陈知曦那么一说,不禁泪水又哗啦啦流了下来。
陈知曦忙说:“别……别伤心了,先坐下来,填饱肚子再说吧。”
江春月坐下来,问:“我可曾认识你?”
陈知曦想想,表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似乎有些尴尬,弄不好又一轮厮杀还怕伤及无辜,便说:“你乃当代第一侠女,名号响彻武林,我当然认得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本来白天只是去凑个热闹,谁知……”
江春月低下头,默默地小口咬着红薯,一言不发。
陈知曦看着她的头,白发是越来越多了,不禁心中也是一阵阵悲痛。如果她能快快乐乐地嫁人,自己反而会更高兴?
妇女问陈知曦:“这姑娘莫非是逃婚出来的?”
陈知曦摇摇头,低声说:“并非她逃婚,而是在接亲之时,她的夫君弃她而去了。”
高个秀才:“看姑娘面容的轮廓,也可谓一代佳人。幸运之人才能娶到姑娘,然而却有人娶到了姑娘却弃之,实在是没有天理。”
小个秀才:“是啊,姑娘的夫君也太不解风情了。”
江春月抬起头,凶恶的眼光看着两名秀才,冷冷地说:“厉雪吟不是我夫君,谁再提起他,我就要谁死!”
樵夫忙对两位秀才说:“人家姑娘正是伤心之时,也别再刺激人家了。”
小个秀才:“本来是好言相劝……也罢,待姑娘先冷静下来吧。”
陈知曦:“江姑娘,为何你会来到此地?”
江春月:“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到此。在庄园里,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笑,都在嘲笑我,我忍受不了,只好离开。本来想追雪吟而去,可又不知道他在哪。”
陈知曦:“即使追上,又有何用?”
江春月:“可我再也追不上了,我不在他的心里,而他又在哪里?可是……那十年的情感,竟抵不过一次相遇。雪吟对夏雨时一见钟情,却胜过我们十年的感情。我好不甘心,却又能如何……”说着,泪水再度如雨落下。
陈知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忍不住随口作词:“一眸一笑梦连连,白纱俏佳颜。遥看千般宠天仙,哪有世人嫌。回首仍似满城烟,又在风雨夜。一夜秋,许多年。”
江春月惊得红薯掉地,忙抬起头,看着陈知曦,迟疑了一下,问:“你……你是陈知曦?”
陈知曦发现自己漏了嘴,笑着摇了摇头,说:“竟被你认出了。”
江春月:“为何你会在此处?你是来向我……”
陈知曦:“我到此处,是为与同门相聚的,并不是为你。”
江春月:“唉,其实,我早已忘了你的样貌,和你的声音。只是,能在我面前吟词的,至今唯你一人。”
陈知曦:“是啊,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江春月:“你……要向我寻仇吗?我害了你的这些年,你一定过得不好吧。”
陈知曦:“唉,无所谓了。那个厉雪吟,当年你是为了他,才陷害我的吧。”
江春月点点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太懦弱、太自私了。我与雪吟相爱,可紫涯门只是小门派,不被武林重视,逐不敢告之长辈。玄天楼的少主来提亲,我爹执意希望两派结盟。若我把与雪吟相爱之事告诉爹,我爹一定会杀了雪吟的,所以……那时你正好出现,我只好……玄天楼嫌我已不是处子之身,便退了婚约,我才得以与雪吟在一起。后来,雪吟终于练成绝世剑法,在武林打出了名堂,紫涯门也被武林重视,我爹才同意了我与雪吟在一起。”
陈知曦:“如果只是牺牲我,换你一世快乐也就罢了。”
江春月:“对不起,我……好后悔,没想到今天会……”
陈知曦:“好了,没事了,我都挺过来了,你比我厉害那么多,也能挺得过去的。”
江春月看着陈知曦:“你……你都不恨我吗?”
陈知曦笑了笑:“面对你,我恨不起来。或许正应了之前我答应你的话,为保全你,我宁可牺牲自己。”
江春月又泪如雨下:“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我最爱的人、我宁可抛弃名节去保护的我最爱的人、我本决意用一生一世去爱的人,深深伤害了我。而被我深深伤害的人,却对我那么好。”
陈知曦:“可能……我注定会毁在你手上了。”
江春月:“难道你还喜欢我?”
陈知曦:“这个……其实这些年,心里一直想着你。我还是得承认,无法放下对你的眷恋,不管你如何对我。有时我责骂自己,癞蛤蟆何必想吃天鹅肉,何必再挂念那个总想要弄死你的女人。可是,我没法控制不在梦中遇到你,醒来后,就会一直想你,一直想。”
江春月:“为何世上会有你这种人,为何我又偏偏总遇上你……”说着,把头深深地埋下。
雨下到大半夜就停了,樵夫往火堆里加够干柴,众人便安心睡去。
江春月醒来时,太阳已经上得挺高了。
陈知曦坐在旁边不远,见她醒了,便说:“醒过来了啊。”
江春月:“怎么就你在此啊?”
陈知曦:“其他人一早就都走了。我在后院找个一个破的瓦罐,这坏掉的底座还能当个小盆装水,我在后边的山泉那把瓦盆洗干净了,然后给你打来了水。”
江春月:“我可是整整睡了一夜啊。”
陈知曦:“是啊,这地方不好,等进城找个好地方再好好休息一下吧。”
江春月:“睡得还好,你帮我铺了干草,还挺软。真的没想到,在我那状况下,我居然能睡一整晚。”
陈知曦:“先洗把脸吧,你的妆都花了,难怪昨晚他们把你当女鬼,吓坏他们了。”
江春月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真是丑到爆。但是看到红妆,看到红裳,不禁又想起伤心事,一下子又沉默起来。
陈知曦递上一块毛巾:“这是我用的,不过刚才已经洗干净了。你离开梦仙楼,是要去何方呢?方便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江春月把毛巾浸水里,擦了擦脸,然后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离开这里,我害怕看到其他人对我的嘲笑,我害怕看到那些武林中人,因为每一个人都想嘲笑我。”
陈知曦笑了笑:“这种感觉,与我当年何尝不一样呢。我被逐出师门,也不知道往哪去,后来被你和梦仙楼众人嘲笑,巴不得远离江湖,远离这是非之地,再也见不到认识我的人。不过,后来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陷害我,然后我被丢去了喳喳岛,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该去何方。”
江春月:“我对你所做的伤害,我不知该如何补偿你。那么你找到你该去的地方了吗?还是,你要回灵月派?”
陈知曦:“灵月派我是回不去了,师父并没有原谅我。我原本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子居住了半年,我会回那去,管理几亩小田地,就够了。”
江春月:“你早已决意退出武林?”
陈知曦:“我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江春月:“现在还有点羡慕你了,至少,你还知道该去哪。”
陈知曦:“那你要去哪,我可以送送你。”
江春月:“这倒不必了。我是有负于你之人,还怎能再受你之恩呢。我曾经执着地选择了我走的路,以至于现在的下场,而我只能再走下去。”
陈知曦:“若你执意于此,将来若有事,我必会挺身而出。”
江春月点点头:“你真是个好人。不过,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陈知曦点点头笑了笑:“也罢,或许……不该相见。”
收拾好行囊,看江春月也整装好了,便离开破庙。
走出没几里,有人从后边追上来,叫道:“陈知曦师弟,等一下!”
陈知曦回过头,是贾知行,一副受了重伤的模样,满身是血,忙上前,扶住他问:“贾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贾知行:“师弟,快……快去,师父他们在后边的山岗被歹人袭击,受了重伤。我和大师兄冲出重围,四处去寻找救兵。在这里见到你真好,快去救师父吧。”
陈知曦一听,也急了:“是什么人敢对师父动手?”
贾知行:“我亦不知,都是蒙面的,而且功夫了得。”
陈知曦:“你快带路,我们一同去救师父。”
贾知行带着陈知曦往来时的路上回去,赶了七八里地,便看见地上一片狼藉,到是打过群架的痕迹。
陈知曦一看,到处是本门同僚的尸体。
正在陈知曦仔细观察现场的时候,贾知行却不见了踪影。
最后,陈知曦在一棵树下发现了靠在树上没有声息的李云扬,身边是师弟路知遥和莫知难,一名跪在地上,低着头,脖子被切开,胸前淌着大片血渍。另一名仍然站着,一手倚住插在地上的剑,低着头。
陈知曦走上前,两人都已经没有了性命,再去探李云扬的声息,也是没有了,当下惊得说不出声,悲愤交加,恨不得马上将凶手碎尸万段。
这时,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陈知曦回头看去,带头的正是方知松。
方知松看到陈知曦,一脸惊讶的表情,说:“原来真的是你?师父呢!”
一名师兄指着李云扬的尸体,说:“师父在那!”
另一名师兄跑上前,探了探李云扬的气息,惊得坐在地上:“师……师父死啦!尸体凉了,应该是死于下半夜时。”
众人一片唏嘘。
陈知曦:“大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刚刚才赶到……”
方知松:“师父与其他人先行,留我等买路上的干粮。后来受伤的师弟回来说你要对师父下毒手,我等立马赶过来,没想到你……”
陈知曦:“大师兄不要乱说,我又怎么会害师父呢!之前我并未在此地,是贾师兄他通知我……”这时才发现贾知行早已不见了踪影,当下心中暗叫不妙。
方知松:“别胡扯了!师父当年把你逐出师门,如今也不愿让你回师门,你便怀恨在心,对吧。没想到今日让你害死了师父!都怪我,没能时刻保护在师父左右。”
陈知曦:“大师兄,听我说,此事有蹊跷,有人要陷害于我,我们应该尽早把凶手……”
方知松:“不要狡辩了,你就是凶手!如今正抓到现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知曦:“不对。师父本意并未想让我回归,是贾师兄授意让我来此。而师父突然遇害,而我又正巧出现,这巧合……怎么像是刻意安排好,让我来背罪的呢!大师兄,害死师父的是另有其人,然后再把罪名嫁祸在我头上。”
方知松:“混账,还狡诈,今日就要捉你回庄。”说完,拔剑出鞘,直指陈知曦。
其他人也纷纷拔剑,并把陈知曦团团围住。
陈知曦看了看左右,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而且面对的是昔日同僚,下手轻可能自己无法突围,下手重误杀同僚,这罪名就更洗不清了。
这时,突然有人朗声说道:“要打架,算我一人。”然后人影一闪,一人轻盈而快速地跃入人群中间。
众人一看,正是叶知秋。
陈知曦惊喜地说道:“知秋,你终于出现了,这些年你去哪了?”
叶知秋:“得师兄所助,这些年与下沙在一起很好。今日本来趁武林聚会,来暗中看望一下师父,谁知道却赶上师父被人所害,师兄被人所围,所以不得不现身。大师兄害死师父欲夺掌门之位,我叶知秋便与他不共戴天。”
方知松:“你胡说什么!害死师父的是陈知曦这厮。你也是个叛徒,当年狠心一别,竟害师父伤心断肠,卧床数年。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管师父的事!”
陈知曦:“知秋,你相信我?”
叶知秋:“我当然相信。当年为了我,你甘愿受难。如此能会自己为同僚的重情重义之人,怎么会去杀害师父!大师兄你是想为了早日当上掌门吧。”
方知松:“一派胡言!今日你是故意要打,那么我们便奉陪到底!”
叶知秋:“陈知曦师兄,待会儿你注意保护自己,有机会就逃出战圈。这里的人交给我了,我保证让这些害死师父的人都活不下去,否则我不配为七剑之一。”
其他同僚一听到“七剑”,心里都发抖了,这可是武林中不能惹的神话。本来同僚中出了那么一个人物应该是高兴之事,如今这神话却成为了对手,怎不令人害怕。
方知松也知道叶知秋厉害,更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别说自己身后这群人不一定打得过他,万一自己要去单挑那就是找死的节奏。想了想,不能吃眼前亏,于是说:“念大家都曾是师父膝下同门,师父尸骨未寒,在他老人家面前手足相残,如何令他老人家安心。不过,陈知曦与我灵月派从此不共戴天,今日回去,我便向天下昭告。”说完,令众手下收拾李云扬和其他同门的遗体,便匆匆离开,返回鸟庄。
叶知秋:“知曦师兄,这冤情,我会帮你昭雪的。”
陈知曦:“无所谓了,我被冤枉多了,当初师父赶我出山门时,已经预料了会有这一天。”
叶知秋:“师兄,如今只怕江湖很难容下你,你有什么打算?或随我去?”
陈知曦:“我还好,我会远离江湖。倒是你,若随你去,可得安身乎?”
叶知秋:“我与下沙过着世外桃园的日子,甚至是惬意安宁。所以不妨一起来。”
陈知曦:“既然你们的日子过得好,我又怎会去打扰你们。我在南方有自己的天地,有自己的几亩地,远离此地后,我也能过自己安逸的日子,不再与江湖武林有瓜葛。”
叶知秋:“有自己的归属,便是好事。”
临别前,陈知曦仍有许多话想说,但想了想,只对叶知秋说了一句:“师弟,今后的路不管怎么走,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叶知秋:“师兄言下之意是……”
陈知曦:“没什么,随便交待一下,就是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和你爱的人。”
叶知秋点点头:“嗯 ,知道了。”
告别了叶知秋,陈知曦一路南下。
到了晚上,路过一小镇,眼看是找不到客栈了,只好找了个路边摊,点了份小炒,准备吃饱了再去找能过夜的地方。
在旁边一台有三名武林中人,都比较年轻,看似与陈知曦同岁,但不知是哪个门派,不过蹲在这路边摊吃晚餐的一般都是小规模的门派或是辈分低的门徒,总之就是缺经费。
那三人一边吃着,一边谈论着梦仙楼的那场婚礼,嘲笑不停,更是拿江春月成笑柄。陈知曦听不下去,起身争执,那三个家伙也不依不饶,看陈知曦才一人,起身要打起来。陈知曦心想此时不必争个高下,于是起身便跑,那三人也一路追来。
跑出小镇,出了几里地,借着黑暗才甩开那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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