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两起事件的调查结果来看，在这个上海滩，应该是隐藏着一个非常庞大的反日组织，这个组织极有可能是赤党分子领导和干预。前捕杀的赤党分子头目郑素文之子郑伟仁，极有可能是这个反日组织的重要头目。这些人不光是有强悍的战斗力，而且还有秘密的电台和地下印刷场所，两次秘密发行的反日传单，应该就是出自他们之手。只不过到现在为止，这些反日组织的地下据点，尚且没有被我们掌握。所以，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寻找这些反日组织的地下据点。特高科人手有限，所以这一次，我希望巡捕房可以配合我们的行动。不知楚先生意下如何啊……楚先生，楚先生……”

“啊？”如梦初醒，楚云汉惊了一下，看着面前二人，忙说，“都好，都好……”

“云汉君，藤野叔叔是让你带着巡捕房，配合特高科的抓捕行动。”山本俊彦故意提醒他。

“是是是，楚某一定配合，藤野先生吩咐就是。”楚云汉马上应道，低头弯腰，颇是恭敬。

而山本俊彦见他如此，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无奈叹气。

藤野秋穆只是冷眼旁观，眼看着楚云汉没有再表示，他才重新开口问道：“楚先生，我想听你说一句实话，这段时间，你是否真的没有见过郑伟仁本人？”

“没有啊，真的没有，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似乎想不起来，他抬起头，扒拉着手指，好像在算数。很快，他忆起了，“五年前，对，就是五年前。我出国留学，他送我上了渡轮，前一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小聚，还喝醉了呢。”说着，忆起往日岁月，楚云汉由不得脸上带笑。

但见对面二人面色阴沉，他只能快速收起笑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一年前，我回国，特地去家里找过，人去楼空；我还向旁边的邻居打听了一下，都说不清楚。后来我就到了上海，忙忙碌碌的，直到现在，没想到……”叹息后，端起酒杯，一口饮罢。

山本俊彦心有不忍，伸出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我没事。”楚云汉强颜欢笑。

冷眼旁观二位的兄弟情深，藤野秋穆过了片刻才重新开口：“那对于鄙人刚才的猜测，楚先生是否认可？”

心有挣扎一般，楚云汉咬着牙，握紧了酒杯，像是考虑了很久，才认命般的重重点头：“伟仁师兄对于老师崇拜已久，处处以老师为榜样，老师做什么，他也会有样学样，从事老师一样的事业……老师的去世，对他来说打击肯定不小，无端的失踪，应该是和老师走上了一样的道路……”

“这厮差点两次要了你的命，你还在这里对他称兄道弟……”山本俊彦听着，满脸的不悦。

楚云汉很是尴尬，诺诺的，头也不敢抬。

“楚先生是重情重义之人，自是以德报怨，不忍残害……”

“多谢藤野先生理解……”

“不过俊彦君说的也有道理，此人几次三番欲置楚先生于死地，如若不尽快抓拿，楚先生的安全问题怕是无法保证；除此之外，此人还组织反抗力量、进行破坏行动，严重威胁到了新政府的地位和统治，威胁到了城市的安定团结。所以这样的危险分子必须尽快抓捕归案。楚先生，如今你是这法租界巡捕房的负责人，维护租界的平静安宁，也是你这个探长职责所在。我这样说，楚先生可是明白？”

藤野秋穆说着，凝眸注视着楚云汉。

忙不迭点点头，楚云汉说道：“明白明白，楚某定然会带领巡捕房，全力配合先生的行动……只是，楚某还有一个自私的不情之请，还望先生成全。”说罢，双手抱拳，轻鞠一躬。

藤野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算是无声地示意。

楚云汉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伟仁师兄落入法网，楚某希望先生可以给一个机会，楚某会竭尽所能说服伟仁师兄弃暗投明、投诚先生。”

“投诚？你觉得可能吗？”

“楚某定当全力以赴。”楚云汉深深一拜。抬头看着对方，轻叹一声，“藤野先生有所不知，老师生前痴心一片，师母去世以后，身旁再未有过旁人，膝下也只有伟仁师兄一人。伟仁师兄是独子，是师父留下来的唯一血脉，我实在不忍心……希望藤野先生成全……”

这一次，他干脆起身，向着藤野弯腰九十度。

藤野没有发话，楚云汉也没有主动起身，气氛仿佛就是这样的胶着。

“其实我也无意于取他性命。”

大概过了五分钟，藤野秋穆开口。

楚云汉则是立马抬起头，面露喜色。

藤野不慌不忙，再次悠悠地说：“其实我非常敬重于郑素文先生的为人，并不赞同当初山本先生的鲁莽……”说这话时，他并没有太过关注一旁山本俊彦的脸色，是好是坏，与他无关，“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是我面对郑素文先生，也许会想尽办法留他一命……”

楚云汉没接话，只是抿了抿唇。

“家父说过，当初也是想留他一条性命，只是那家伙，太固执。”山本俊彦冷笑一声。

藤野置若罔闻，只是对楚云汉接着说：“楚先生，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去劝服郑伟仁；但如果此人冥顽不化、不愿归顺，或者是在抓捕的过程中奋命抵抗，权衡利弊，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忍痛割爱；还望楚先生可以理解……”

“那是当然，如果师兄真的冥顽不化，那楚某的开导恐怕也是对牛弹琴，楚某也就无话可说。留个全尸，也算是给老师一个交代了。”

藤野秋穆点点头，这是没问题的。

“既是如此，那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集中所有力量，全面摧毁反日分子在上海滩的各个据点……”

藤野秋穆一声令下，楚云汉自然是点头附和。话到嘴边话未说出，一旁的山本俊彦便直接开口--

“我不同意。”“啪”的一声，山本俊彦扔下手里的木筷，转头看向一旁的藤野秋穆，非常严肃地说，“藤野叔叔，今日反日分子对我码头仓库内的古董珍品进行了爆炸袭击，情况非常严重，一旦得逞，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希望藤野叔叔可以支援优势力量，包围码头仓库，以避免重大损失……”

“俊彦君……”楚云汉似乎情急，连忙喊了声。但见藤野秋穆警告的眼色，只能闭了嘴，把头低下，缩在一旁。

“哦，俊彦君打算让鄙人出多少兵力来包围这个小小的仓库啊？”藤野秋穆笑看着他，貌似慈爱。

而山本俊彦却听得出其中的蔑视，心里不适。但现在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举起一根手指：“至少一个排的兵力。”

“一个排？”藤野秋穆半眯起眼睛。

“这还是明火，除此之外，还有暗哨，便衣巡逻，二十四小时，全力确保仓库安全，决不能让任何人轻易靠近。”山本俊彦脸上是难得的严肃，碰上对方的目光，他甚至于苦口婆心，“这可是献于皇帝陛下的生日贺礼，一旦出了差池，就是藤野叔叔你恐怕也无法交代……”

“比起所谓的生日贺礼，我相信皇帝陛下更愿看到治下的安定祥和。若是皇帝陛下得知，俊彦君打着贺礼的旗号为所欲为，造成民怨载道、混乱不堪，恐怕也不会因此龙颜大悦、既往不咎；更何况，这些个无价珍品到底有几个算得上皇帝贺礼，恐怕只有俊彦君心里清楚……”

“啪”山本俊彦拍了桌子，霍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俊彦君还不知道吗？那些以物易物的古董买家，还等着俊彦君给他们一个交代呢……”

“你……”

“俊彦君，冷静，稍安勿躁，先坐下来，先坐下来。”楚云汉开口，先扶着山本俊彦坐下，无视二人的横眉冷对，只是继续说，“俊彦君，藤野先生，其实根据楚某今天的现场勘察发现，凶手的意图很有可能并非破坏仓库内古董字画，真实意图或许只是恐吓……”

“恐吓？”

“的确如此，因为据我观察，其炸药威力确实有限。刚开始，我以为凶手是力道不准，所以才没有爆炸成功；可仔细想想，既然凶手几人可以将四周的看守一刀毙命，为什么不近距离投射？很简单，他们应该是清楚那些东西的价值，不愿意轻易破坏……”

“这么说，那个仓库现在是安全的？”山本俊彦面露喜色。

而藤野秋穆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那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某也一直想不通，想了一下午，总算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凶手的目的，或许只是想逼迫俊彦君提前出发……”

“提前出发？”山本俊彦笑了，“这些东西最终是要运回东洋的，一旦离开了上海，他们可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那可不一定。”楚云汉斩钉截铁，也不管好友脸色微变，只是继续说，“他们应该是想在海上或者是水上动手，来个前后夹击。如果能够准备充分，还是有得手的可能性的。华夏有句俗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