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楚云汉带着杜方紧赶慢赶，出现在火灾现场时，大火早已被完全扑灭，但码头上的一片狼藉似乎也在无声地告诉他们事故的惨烈。尤其是地上那横七竖八东洋人的尸体，更是令他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虽然在他的内心深处，如此只是想大快人心地哈哈大笑。

“云汉君，咳咳咳……”

“俊彦君……”楚云汉急忙跑至好友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强忍着笑，“你没事吧？”

“没事，还好来得及时，把火扑灭了。”山本俊彦说着，下意识的用手抹了一下脸，这一下让他看起来更加狼狈了。不过，他似乎不在意这些，正如他根本就不在意脚下的那些同胞。他们都是为他而死，可是无所谓，他在意的，比他们任何一个都重要。

“东西没事吧？”楚云汉探问了一句。

“没事，我刚才检查过了，都是完好无损。”山本俊彦说着，拉着楚云汉便要往前，意识到什么，顿住了脚步，免不得向楚云汉投去意味深长一眼。

楚云汉会意，碰了碰杜方的胳膊，没好气地说：“愣着干嘛，还不去走访现场，问问线索。”

吼着的同时，还暗暗地挤眉弄眼，生怕他杜方不小心犯了浑。还好，杜方是聪明的，什么也没说，就拐到一旁去了。楚云汉这才赔笑着，和山本俊彦一起，走入了他私人的仓库。

进入仓库，映入眼帘的是摆的满满当当各种瓷器玉器，古玩字画，可能是因为数量太多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分门别类、摆放的非常随意。打眼看去，反倒令人很难联想到它们的价值连城。然而楚云汉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无价之宝世间难觅，而保护他们的完好无损，也是这次自己潜入上海的重要任务。

今天的行动不得不说是一次冒险，幸运的是，有惊无险。

“怎么样？”

山本俊彦脸上的得意显而易见，这令楚云汉顿生厌恶，但他还是很快克制住了自己，故作关心地问：“确定没有损失？”

“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东西完好无损。”山本俊彦点头说道，随即做出一副余惊未了的样子，“云汉君，你知道吗，当时接到电话，我吓坏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该如何向父亲交代……幸好无事。”

“是啊，不幸中的万幸。”楚云汉也是连连点头。

“俊彦君……”黑木诚一这时走了过来，见到楚云汉，先是点头行礼，然后又对山本俊彦说道，“已经检查过了，所有东西完好无损；尤其是那些古玩字画，我提前做了准备，用了油纸保护，所以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太好了，谢谢你啊黑木先生，回头见了父亲，我定然会亲自为你请功的。”山本俊彦拍着对方的肩膀，志得意满地说道。

“俊彦君言重了，山本先生信得过鄙人，能让鄙人大开眼界，见识了这许多瑰宝，鄙人已经是心满意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鄙人经常前往，多次瞻仰？”

“如何不可，将来这些东西，除了进献给皇帝陛下，大部分自然留存于父亲的书房。如果黑木先生愿意的话，可以随时过来参观，而且我相信父亲定然是十分愿意和黑木先生你切磋交流。”

“那真的是太好了，多谢俊彦君的成全。既是如此，那我就再去检查一遍，避免疏漏。”

得到山本俊彦允许后，黑木诚一又向楚云汉点头示意，随后又将自己埋首于浩瀚的文物之中了……

“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冲着山本先生的货物动手？”楚云汉握了握拳头，故意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

山本俊彦摇着头，面露难色：“不知道，接到电话，我马上来了；当时火已经烧起来了，外面……外面的情形你也看见了。我顾不得多想，赶紧灭火，然后就带着黑木先生进来检查……说句实话，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多……”

楚云汉拍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在安慰：“刚才是藤野先生亲自给我打电话……怎么，没见到他人？”

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山本俊彦冷哼一声：“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藤野先生……”

“藤野先生来了，我们一起去见他。”楚云汉瞪大了双眼，面露喜色，一拍山本俊彦，竟先他一步出了仓库。

而此时的山本俊彦却是一脸冷酷，紧握双拳，眸子里似有怒火喷出，就这样气咻咻地走了出去。

“临时有一个重要会议，暂时无法前来现场，只能提前给楚先生去了电话。”和楚云汉握了握手，藤野秋穆简单的解释了一下缘由，然后便开始探问情况，“楚先生是否调查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

“楚某也是刚刚到此，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杜方已经领人过来了，是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看打扮，应该是码头上的装卸工人。

“这个人刚才在那边卸货，看到了整个过程。”杜方先是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叮嘱那人，“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你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那男子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甚至还要面对东洋人，难免心中慌乱，哆哆嗦嗦，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这位先生，刚才这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是亲眼所见，定然是印象深刻，不是吗？”

开口的是藤野秋穆，他的语气非常温和，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彬彬有礼，可即便如此，也让那年轻人紧张万分、不知如何。尤其是看那山本俊彦气势汹汹地迎面而来，他的整个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并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幸亏杜方一手扶住--

“不要怕，有我呢，和刚才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杜方说这话时，根本就无视两个东洋人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这个承诺，年轻人慢慢地平静下来，擦净额上的汗水，将刚才恐怖的一幕娓娓道来。

“刚才我正在码头上干活，突然就听见有人喊‘杀人了、杀人了’，我还以为是什么码头火并，本来是想看个热闹，结果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我的头顶上飞过去，紧接着就是‘邦’的一声响，你们不知道啊，好大的声音，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这边就起火了，然后就有人喊‘救火’，我本来也想去帮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腿软，起不来；还是这个杜警官跑过来拉了我一把，我才反应过来……这一天天的，吓死我了。”

说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重重地喘了口气。

无人开口，时间像是一时间凝固了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沉默。

“你有没有看清楚那些放火之人长的什么样子？”过了一会，藤野秋穆又提出这样的问题。

那男子还是有些胆怯，特意把头转向一旁的杜方，得到其暗示后，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这才摇头说道：“没看清，不过后来有几个人跳江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跳江？有几个人？”

男人想了想，摇摇头：“三个还是四个？我没看清。”

说话时，他不由地紧皱眉头，好像是怕惹怒了面前这个东洋人。

藤野秋穆也皱着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胆怯的华夏人。没办法，在他看来，有的华夏人甚至是比狐狸还狡猾，令人防不胜防。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看着老实本分，说话时，身体一直在打着哆嗦，貌似紧张到了极点。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码头工人，应该没那么大胆量跟自己玩头脑吧？

“关于这个，我也问过其他的目击者，几乎都是一样的说法，并没有人看清放火者的真实面目。”

这时，一旁的杜方再次开口，瞬间引得了藤野秋穆的兴趣：“还有其他目击者？”

杜方点头称是：“当时码头上还有三波装卸工人，距离案发现场较远，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案发时，他们的确是在爆炸之后，看到有人跳江，只是具体人数不得而知，有人说三个，有人说四个，应该就是这个数目了。”

藤野秋穆信不过杜方，回头看向楚云汉，但见他微微颔首，也就相信该是如此了。

“杜警官，麻烦你跟我过去，鄙人想亲自问问。”

“好，藤野先生请跟我来。”

“你就别去了。”楚云汉一把拉住即将跟去的山本俊彦，“你跟我来。”

“你要干什么去？”山本俊彦觉得奇怪，但楚云汉并不答话，只是拉着自己往前走。山本俊彦无法，只能随着他去了。

楚云汉带着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到了那些俱已死亡的东洋士兵面前。先是居高临下，观察了一会，后又俯下身来，仔细地检查。

山本俊彦有些奇怪，本来想问，张了张口，又决定沉默。因为他看得出，好友在思考，他并不想打扰。

过了好一会，楚云汉起身，吐了口气，下意识的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尘：“至少五个人，而且绝对是高手，防不胜防。”

山本俊彦一惊：“如何看得出？”

“俊彦君你仔细看，仓库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为两个看守，而且都配有枪支。按理说，这样的配置，一般人是无法轻易靠近的，就算是有人在一个方向试图不轨，其他方向也可以迅速做出反应。可现在的问题是，四个方向、八个人，一命呜呼。这说明最少四个人，各自一个方向，同时发动攻击，而且是远距离发射。如果判断不错的话，武器应该是飞镖之类的利器……”

“飞镖？”

楚云汉微微颔首，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其蹲下。

“俊彦君你看，伤口呈斜线状，一般情况下，是窄口利器。我个人倾向于飞镖之类的，而且是同时发射，百发百中……”

“那还有一个人呢？”

“自然就是放火，远距离投射。只可惜此人力道不足，并没有击中要害，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楚云汉说着，不由地扬起唇角，露出一个蔑视之笑。

山本俊彦听罢，虽暗自庆幸，却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得亏那人力道有限，否则这一仓库的珍宝……

想一想就是冷汗涔涔。

“藤野先生回来了。”

楚云汉的声音响彻耳畔，山本俊彦回头，果然见那藤野秋穆正带着人，气咻咻地往这边而来，面色阴沉。同样的，山本俊彦这时也是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