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清冷的月光洒在宁静的房间里，衬着床上女子恬静的面庞显得更加安详，隐隐的，还可以看见女子唇边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做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美好梦境。

不过，随着一声不和谐的“吱嘎”房门被推开，一个长着八撇胡的猥琐男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东洋音乐，时不时地发出一句带着怒吼的东洋脏话。很显然，他是个东洋人，而且是个喝的醉醺醺、找不到东南西北的东洋人。可即便是他大声骂街、无忌吼唱，但好像都丝毫影响不到床上的女人，她仍旧是睡得安详。

男子低吼一声，脱下衣服裤子，带着一弯贪婪地笑容，目光猥琐地看着床上的女人。用日语说了一句什么，突然如野兽发现猎物一般，扯开被子，直接扑了上去……

“啊……”

宁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男子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一次走在巡捕房昏暗的走廊上，楚云汉脑海里一阵恍惚，只觉得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夜晚，那一阵枪声、那一个带着微笑、在自己面前从容赴死的人儿，当初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在梦境里，挥之不去。或许只有死亡，才可以让所有的一切彻底释怀。

他这样想着，咬咬唇，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前面，杜方突然回头，嘴角荡起一丝轻蔑。楚云汉知道，这不是幻觉。

杜方将他带入一个阴暗的房间，没好气地让他等着，然后又转身离开了。楚云汉百无聊赖，开始打量起这个空无一物的简陋房间。

其实算不得空无一物，最起码还有一个长长的方桌，方桌的前后各有一把椅子，依靠方桌，隔着很长的距离。这是巡捕房的探监室，用于亲朋好友探望关在这里的犯人。楚云汉怎么也没想到，平生第一次进入巡捕房，便是到了这里。当然，这是拜藤野秋穆所赐，不过是个好兆头。

两分钟后，杜方回来了，而且还带进来了另一个人。这是个光头、长着八字胡的年轻男子，小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说不出的猥琐和奸诈。

“小泉先生。”楚云汉脱帽行礼，脸上挂着自然而然谄媚的笑容。惹来一旁杜方的不屑冷哼，可他并不在意。

“你是谁？”那位小泉先生态度傲慢，鼻孔朝天。

“鄙人楚云汉，藤野先生的朋友，受他所托，前来专门探望小泉先生……”

“哟西。”那位小泉先生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是藤野君的朋友，那就太好了，藤野君终于来了，看来我也就可以自由了……”说罢，转身便走，却见旁边的年轻警察伸手一拦，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一下，可是惹恼了这个气急败坏的东洋人，“八嘎……”大吼着，把手放在腰间，想下意识地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刀。

可他忘了，早在进入监狱大门的第一天，自己身上的一切，除了这件皱皱巴巴的军服，其他的，早就被没收的一干二净。别说是那把心爱的东洋军刀，就是随身携带的手枪，如今也不在自己身上。可他没有的东西，对方却是样样俱全。刹那间，一把开了栓的勃朗宁就对准了他的额头。

“你敢杀我？”蹩脚的中文带着仿佛与生俱来的傲慢，小泉不屑的挑挑眉。

“蓄意闹事，作为巡警，有权利采取强制措施。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试一试。”杜方干脆直接按在扳机上。

“你……”小泉虽然恼怒，但生死关头，也不敢造次。到底还是楚云汉主动开口，缓和了局势--

“小泉先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杜探长，你也把枪放下，把枪放下……”楚云汉一面说着，一面不停地冲杜方使着眼色。

杜方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把枪放了下来。

“你看这样多好，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嘛。”楚云汉哈哈大笑，后来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在笑，顿觉尴尬，大笑变成了呵呵，到后来戛然而止，脸色发白。分别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说，“小泉先生，藤野先生这次让我过来看你，是想告诉你，这个案子水落石出之前，还请小泉先生再委屈一段时间……”

“八嘎……”这句话再次惹恼了小泉，跳起来，大拍桌子，“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小泉先生，你别着急……”

“我没有杀人……”东洋人彻底疯了，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而且在这会客室里，对着桌椅板凳，又打又砸。楚云汉有心宽慰，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不曾想，就在这时，杜方出手了。

只见他冲过去，抓住对方的衣领，向后一拉；另一只手则是猛地缚上对方的鼻孔，死死地按住。对方呼吸不畅，两只手在空中剧烈的舞动，好像是在求救，也像是在反抗。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突然松手，对方向后一倒，倒在地上，仿佛是溺水者获得了重生，不断地喘着粗气。

冲楚云汉挑挑眉，杜方毫不吝啬只觉得得意。随后，粗鲁的将人从地上扶起，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

重重地咳了好几声，嚣张的东洋人才总算是回过神，指着杜方，咬牙切齿：“八嘎，支那人，可恶，死啦死啦的……”

“这位东洋先生，你现在是在华夏监狱，犯得可是杀人大罪，而且根据巡捕房之前的勘察，证据确凿。所以，如果你我之间有一人要死，那必然是你……”

“八嘎……”这个小泉先生忍不住再次杏眼圆睁，怒火已经到了极点。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互不相让。直到--

“咳咳咳，咳咳咳……”

楚云汉一阵轻咳，惹得二人纷纷回头，带着恼怒、不满的目光看向他，可他并不在意，依然是满脸堆笑。先是用眼神安抚了一下杜方，然后又陪着笑，安慰那怒气冲天的东洋人：“小泉先生，作为我个人，当然非常相信你的无辜，藤野先生也是一样；但事情必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你当时又……所以想要翻案，并非易事。藤野先生的意思是，让你耐心等待，他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查明真相，将凶手捉拿归案，以还小泉先生清白……”

东洋人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需要多久？”

“啊？这个嘛……”楚云汉像是拿不定主意，扫了一眼旁边的杜方，对方仍是不屑的眼神，楚云汉颇是尴尬，轻轻地咳了几声，重新面对着东洋人，“藤野先生没有细说，恐怕还要看事情的调查进度。不过小泉先生放下，在下和藤野先生一定会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出事情的真相，还小泉先生一个清白……”

小泉冷哼一声，和那个杜方一样，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而后又补充了句：“你去告诉那个藤野，让他快点，不要把我逼疯了，否则……”又哼了几声，扭过头去，不愿多说一句。

“是是是，你的话我一定带到，小泉先生辛苦了，辛苦了……”

“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监牢里出来，杜方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在楚云汉面前，他从来是毫无顾忌的，似乎他从不担心对方会告密给东洋人。

“我怎么知道？”楚云汉悠悠地说，好像并不在意。

“你不知道吗？”杜方可不会轻易相信，冷笑一声。

楚云汉回头，正色看着他：“我劝你对那个东洋人好一点、尊重一点，否则的话，你可能会死得很惨。”

“一个杀人凶手，我怕他？”杜方摆明了，没有将小泉放在眼里。

“杀人凶手？你真的拿到杀人铁证了？”楚云汉反问道，“别告诉我，就是所谓的亲眼看见、身上有血这些无聊的假设，据我所知，事发之时，小泉先生已经解释过了。当时他以为吕小姐正在休息，就没打扰她，上了床才发现不对劲，对方身上的鲜血不小心染红了他的衣服，而正是因为这些异常，他受了惊吓，大叫一声，引来了旅馆的接待员。而那接待员因为没弄清楚情况，报警以后，误认小泉先生做了凶手。当时，小泉先生已经说过了，难道杜探长从未考虑过这种说辞，还是杜探长已经认定他就是凶手；而且据我了解，案发之前，小泉先生在楼下的酒吧里与人畅饮，喝得酕醄大醉才上楼休息。这样的人，真的会是杀人凶手？”

“楚云汉，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个华夏人。”

“不管华夏人、外国人，办案总是要有证据的。何况，杜探长这般鲁莽，怕只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楚云汉突然这般感叹了一句。

杜方听此，不禁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楚云汉微微一笑，一言不发，扬长而去。杜方面色一沉，望着他的背影，沉思数秒，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