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无辜，怀璧其罪。”

“藤野先生说的可是徐先生？”楚云汉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酒，递给对方，自己则是高高举起。

藤野秋穆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口喝干杯中的清酒，抿了抿唇，显得意犹未尽：“走南闯北多年，喝过无数美酒陈酿，但永远比不过家乡的一杯清酒。”说罢，拿起酒壶，自斟自饮。

楚云汉赶紧端起酒杯，陪他喝了一口，笑问道：“藤野先生是想家了吧？”

“圣战开始到现在，足有五六年了吧。”

“那的确是太久了，藤野先生应该回去，看看家人了。”楚云汉给他满上酒杯。

“不急，等到圣战结束，皇帝一统亚洲，心愿已了，我们也就可以回到家乡，含饴弄孙了。”男人说着，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和憧憬。

楚云汉笑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余光中，藤野秋穆脸色大变，眸子里有些凌厉，想是要杀人。吓得楚云汉急忙改口，“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起华夏有句俗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说的就是当自己忙完了事业有时间去孝顺父母时，父母却年岁已高，或是已然去世，留给子女的，或许只是无尽的遗憾……”

“的确，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我的母亲把我和我的妹妹抚养长大，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行动不便，我非常牵挂她，早就想回去探望；只可惜我是帝国的军人、皇帝陛下的忠诚卫士，我必须用尽我所有的力量、青春，为陛下效忠，哪怕是付出我自己的性命；这一点是临行时，妈妈叮嘱过我的，如果我做不到，她会以我为耻，拒绝承认我和她的关系。”

“可现在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如果……”

“皇帝是无所不能的，圣战必将取得胜利。”

楚云汉听罢，先是一愣，而后摇头苦笑。东洋人的自信心简直是令人可怕，那位皇帝果然是一个控制人心的高手。

“怎么，楚先生不相信？”显然，楚云汉的一举一动，没有瞒过东洋人的眼睛。

“和我无关，我就是个普通人，活着，吃饱穿暖，赚到钱，就是我的毕生所愿了；至于其他的……”楚云汉苦笑地摇摇头，端起酒杯，正准备喝时，想起什么，举起酒杯，对准那人，“藤野先生，我请你。”

藤野秋穆没有拒绝，喝下清酒，这个过程他一直盯着对方，似要看出个洞。

洞，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放下酒杯，非常认真地说：“楚先生是个人才，屈居小小的私人侦探所，实在是屈才了。”

“我也想报效国家，只可惜时运不济，难啊。”楚云汉感叹着，闷闷不乐，抓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藤野秋穆并未开口，他在观察，观察对方是不是能为己所用。观察了半天，觉得对方此时颓废的状态不似作伪，于是就开门见山：“不知昨晚柳大师死亡一事，巡捕房可有定论？我听说，杜探长坚持自杀，不知楚先生……”

“柳大师是被害的。”

听到这句，藤野秋穆眼前一亮：“楚先生可找到证据了？”

楚云汉放下竹筷，正襟危坐，看着对方，认真地答道：“昨天晚上，柳大师不幸去世的档口，隔壁旅店二楼，柳大师的个人房间遭到打扰，遗失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玉手镯。经过调查询问，杜探长初步断定，窃贼很有可能是半年前离开剧团的弟子苏黄，再加上此人和柳大师之间的感情纠葛，杜探长断定，柳大师的中毒而亡，和此人关系很大。”

“这是巡捕房的结论，楚先生呢？”

“承杜探长不弃，今天早上的这一过程，楚某全程陪同，也参加了审讯。楚某也觉得，苏黄的确是有作案的嫌疑，最起码，入室行窃证据确凿；当然具体的，还需要将其抓捕归案、进行询问，才能知道确切的答案。不过，杜探长已经发布了通缉令，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此人便会落入法网……”

说完以后，对上那人冰冷的目光，楚云汉心中一抖，却只能强自镇定，拿起碗筷，若无其事地享受着桌上美味。

“楚先生，你很让我失望。”藤野秋穆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

两只手捂着双额，楚云汉默默地低下，摇了摇头，形容痛苦：“藤野先生，我也希望可以一鸣惊人，通过这个案子在上海滩扬名立万、闯出名堂；但我就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怎会是巡捕房那些人的对手？尤其是现在，我没有人，无法去寻找嫌疑人的下落，如果光是我自己……”

“楚先生是否确定，那个苏黄就是害死柳大师的凶手？”藤野秋穆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

踌躇片刻，楚云汉肯定的点头：“可能性非常大……”

“既是如此，楚先生就不必担心，交给在下，静候佳音……”

“你去找人？”楚云汉瞪大双眼、震惊不已。以至于暂时忘记了尊卑，脱口而出。

藤野秋穆自信的点着头：“当然，区区一个离了剧团的无名戏子，还难不倒我特高科。明日，我向那赵老板要来凶手的照片，这事情必然马到成功……怎么，楚先生不相信在下？”眼看着对方脸色微变，似有些怀疑，藤野秋穆不由地沉下脸来，冷声质问。

“不不不，藤野先生，你误会了，你肯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不信？”楚云汉诚惶诚恐，急忙解释，“只是，让堂堂特高科花费人力物力去抓捕一个无关紧要的嫌犯，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楚先生此言差矣。”藤野秋穆拿过酒壶，为楚云汉续上一杯，而后悠悠地说，“柳大师死在众目睽睽之下，举国震惊，可见凶手如何胆大包天。如果让其逍遥法外，恐怕不利于大上海的稳定和平，此其一；其二嘛，若是有我特高科抓到此人、并且确认了杀人事实、然后寄予楚先生名下，岂不更是利于楚先生进入警界、为国效力吗……”

说罢，他举起酒杯，并且哈哈大笑。

楚云汉好似如坐针毡，和他碰了一杯，只是轻轻一抿，又把杯子放下。而这时，藤野秋穆也停止了肆无忌惮的大笑。

“藤野先生，恕我冒昧，你如此相助于楚某，想必也是另有所图吧？”楚云汉小心翼翼地问道。但见其脸色微变，又马上赔笑地解释说，“藤野先生如此精通华夏文化，应该知道华夏有一句古话，叫无功不受禄。藤野先生给了楚某这么大的恩惠，如果不能为先生做点什么，实在是让楚某内心难安啊。而且，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楚某个人来说，也不愿无缘无故受藤野先生恩惠。还请藤野先生坦率相告，楚某自知之明，如果力所能及，一定全力以赴……”

“怎么，楚先生若是无能为力便会拒绝在下？”

“这……”楚云汉皱起眉头，忐忑不安。

看他这般，藤野秋穆哈哈大笑，笑过后，一挥手：“楚先生莫怕，楚先生的能力我是非常清楚，而且是完全相信，楚先生一定能够胜任新的身份、新的工作……”

“藤野先生言重了……”

“楚先生说的不错，在下的确是有一件要务需要楚先生的配合，这第一步，就是要让楚先生加入警局，至于其他……因为涉及到帝国的机密，暂时无法对楚先生坦诚相告，还请楚先生见谅……不过，楚先生是帝国的朋友，不管是我藤野秋穆本人，还是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都绝不会亏待楚先生的。有朝一日，定然坦诚相告，还请楚先生稍等……”

“不敢，藤野先生信不过楚某，是楚某的荣幸。来，楚某敬藤野先生一杯。”楚云汉端起酒杯。

藤野秋穆亦是如此：“祝我们合作愉快。”

喝毕，楚云汉放下酒杯，满足的叹了口气。眼看着藤野秋穆也是相同的动作，他的脸上马上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藤野先生，你知道楚某今日为何会选择在这个地方邀请藤野先生用餐吗？是因为我听说这个店里新来了一名东洋舞姬，而且据说还是从名古屋远渡而来。”

“哦？”藤野秋穆眼前一亮，显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藤野先生的家乡不就是在名古屋吗？离家多年，想必思念万分。欣赏一下家乡的音乐、舞曲，或许也可以一慰思乡之情。不知藤野先生意下如何啊？”

“哟西，楚先生果然是在下的知己。既是如此，就尽快开始他们的表演吧，很久没有欣赏到家乡的舞曲了，现在还真的有一些迫不及待了，呵呵……”

楚云汉也是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朝着房门轻轻地拍了几个巴掌。随即，富有东洋特色的音乐舞曲缓缓而起，随后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十几个妆容秀丽的东洋舞姬鱼贯而入，合着音乐，翩翩起舞。藤野秋穆听着听着，已经是沉醉其中，面带微笑，轻轻地抚掌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