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在下听说，这半年来，你常受莫名枪手的困扰、威胁，常常是夜不能寐、寝食难安，作为朋友，我表示非常遗憾，同时也为大上海的稳定局势表示深深地不安。所以我这次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望徐先生，确认徐先生的平安无事；第二件事，就是准备将我个人贴身警卫留下数人，用以保证徐先生的个人安全……”

“不要……”

藤野秋穆话音未落，徐志海就是一阵急呼，声音略大，已经让藤野秋穆皱起了眉头。徐志海心中一紧，赶忙低下头来，稳了稳心神，才勉强地笑道，“藤野先生的好意徐某心领了，只是这毕竟是徐某的家事；藤野先生日理万机，实在不应该为区区在下的一件小事劳心费神……”

“一件小事？据我所知，这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然半年有余，而且租界的巡捕房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枪手，并且类似的情况还在持续发生……”藤野秋穆再次捡起桌子上的弹头，“这些东西应该是徐先生这半年来的困扰所在吧，难道徐先生就不怕会有更加严重的情况发生吗？”

怕，当然怕。否则，徐志海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求助于巡捕房，万般无奈下，又找到楚云汉。他当然也希望有人贴身保护，只是东洋人……

“徐先生，藤野先生也是一番好意，你就不要再推辞了吧。”对面，久不言语的楚云汉突然开口。

徐志海有些吃惊，猛地抬头，望向对方。楚云汉闭着眼，微微颔首，其意不言自明。

他早就应该想到，楚云汉一定会暗示自己屈服于东洋人。毕竟，昨天在剧院里，他和东洋人的亲密关系，也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这个藤野秋穆，二人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仿佛是久别的老友。就凭这一点，他肯定会劝说自己接受东洋人的提议。可问题是，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啊。

引狼入室，对，他怀疑杀手就是东洋人，缘由莫过于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隐秘。这个隐秘，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是若藤野秋穆没有出现，他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能在楚云汉面前坚持守住隐秘。

可现在，藤野秋穆出现了。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二人的双簧。

可问题是，自己能拒绝吗？不能，即便没有楚云汉的暗示，他也没有拒绝的可能，因为藤野秋穆这个特高科的魔鬼随时可以让自己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下意识地瞧了眼对面的楚云汉，眼神里带着哀怨，转过身却对着东洋人面带微笑：“那就多谢藤野先生，辛苦了。”

“徐先生客气了，作为朋友，在下义不容辞。”藤野秋穆把手放在胸口，貌似诚恳地说道。随即便对身边的跟随者发号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定要贴身保护徐先生的安全，就像是现在这样。你们听清楚没有？”

“嗨。”那些人恭敬行礼，随后走到徐志海身边，异口同声，“徐先生。”

对方气势十足，倒把徐志海吓了一跳，跌在沙发里，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徐先生不必担心，他们接受过特殊的训练，除了以一对三的搏斗技能以外，还有无人可比的枪法，以及熟练的追踪技艺。如果那枪手再敢前来，足可以让其有来无回。”

“那就有劳藤野先生费心了。”尽管心里苦不堪言，但面上仍旧是要讨好东洋人。徐志海在这时低下头来，暗暗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眼角瞥见对面楚云汉嘴角的冷笑，心里毫不愤怒，居然敢吵醒自己，他不也是东洋人的狗奴才吗，五十步笑百步，什么了不起？若不是他刚才那句话，自己又何必如此讨好东洋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没有楚云汉的那句话，他真的能够拒绝东洋人吗？答案是否定的。

见徐志海采纳了自己的“好意”，藤野秋穆很高兴，由不得哈哈大笑：“徐先生言重了，既是我大东洋帝国的朋友，藤野秋穆自当全力相助，保证徐先生后顾无忧。”

“多谢多谢。”徐志海不停地擦拭着汗水，满脸堆笑。

藤野秋穆点点头，接着道：“除此之外，在下此次前来，还有一事，那就是代表司令大人问问徐先生，此次拍卖大会徐先生准备的如何，是否需要在下进行协助……”

“啊？”徐志海再次脸色大变，神情复杂。此时，在他的脸上，惊讶、恐惧、愤怒环绕其中，不分主次。

藤野秋穆似乎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只是说道：“这次拍卖大会，我大东洋帝国各收藏人士会携带大量古今中外流传下来的奇珍异宝，用以交流交换，我听说徐先生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收藏人士，上次和山本东日先生饮酒时曾提起家中藏品，有一枚从大唐王朝留下来的极品夜光杯。希望徐先生可以到时候带上藏品，和大家共同交流。”

随着藤野秋穆的话语一步步拉开序幕，徐志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擦不净，抹不干。而当事人藤野秋穆好像是并不在乎对方的异样，反而是转过脸，笑看着他。

“难为山本先生还记得。”徐志海苦笑，他怎么也没想到，几年前的一句醉语，竟是让东洋人惦记了这么久。老实说，那位山本先生长什么样，自己都忘记了，没想到对方还记得。确切地说，是记得自己手里的东西，“山本先生和藤野先生的好意，徐某心领了。只是这些日子，徐某的身体有恙，照顾生意都是力不从心，更何况他事，所以这次的拍卖大会，徐某恐怕是有心无力啊……”

“怎么，徐先生打算退出拍卖大会？”藤野秋穆沉下脸来，明显不悦。

“徐某并非有意，实在是难……”

“鄙人听说徐先生这段时间公司的资金流转出了一些小问题……”

一听这话，徐志海脸色更加苍白。

藤野秋穆视而不见：“华夏有句俗话，钱财乃身外之物，比起价值连城的死物，我相信对于徐先生来说，最重要的是，莫过于当务之急，身家性命的生死存亡。徐先生，你觉得在下的建议如何？”

“这……”徐志海不敢拒绝，也不敢轻易答应，低着头，眉头紧锁，做深思熟虑状。余光则悄悄打量着对面的楚云汉，见他气定神闲，目光淡淡，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

事实上，的确是与他无关。这段时间，除了那句劝自己接受东洋人的那句话外，他再没说过其他，整个过程如同一个看客，沉默看戏。而自己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搔首弄姿罢了。徐志海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愿做一个小丑，可在东洋人面前，自己或许连一个小丑不如。

藤野秋穆也不等他答复，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徐先生放心，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文物交流，平等友好，若是没有徐先生喜爱之物，或是找不到有缘之人，徐先生的家传之宝必定会完好无损、无人敢夺。徐先生是我大东洋帝国的忠实朋友，我们定然会通力合作，保证徐先生的权利利益。”

“是是是……”徐志海点头哈腰，不停地赔笑，心里却是苦涩无比，后悔不已。

大功告成，藤野秋穆志得意满，从沙发上起身：“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不打扰徐先生了，下个月的拍卖大会，在下和山本先生静候佳音，希望徐先生不要让人失望……”

“一定一定，在下一定准时达到。”

得到满意答案，藤野秋穆微微颔首，轻轻一揖，转身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楚先生，你还有事？”

“哦哦哦，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楚云汉似乎才清醒过来，从沙发上站起，意欲随着而去。忽然想起什么，回身又对徐志海说，“徐先生，在下告辞了，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楚某愿意随时效劳……藤野先生，你先请。”

“楚先生客气了，不知楚先生是否愿意与在下一道？”

“恭敬不如从命，劳烦藤野先生了……”

“楚……”徐志海想要叫住楚云汉，可眼角一瞥，意识到身边还有四个寸步不离的东洋特工。由内而外的恐惧之感让他下意识地闭了嘴，往前几步，远离几人。可这显然是笑话，他们就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无论自己跑的多远，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控。

是的，他被东洋人监视了，恐怕除了死，再也没有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厄运。

转头看去，角落里的张妈眉头紧锁，身体颤颤，四目相对时，向自己投来求助的目光。可自己又能如何，那可是东洋人，丧心病狂的东洋人啊。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这个空旷无声的别墅里乍然而起，显得突兀，徐志海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一旁的东洋特工，对方像是聋了一般，并无反应。悄悄地松了口气，在第二遍铃声响起时，他快步过去，接起了电话……

“柔萍……”

电话那边，熟悉的声音令他又惊又喜。随即，他眉头皱起，陷入了深深地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