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夏的，你跟我说清楚，你把我们家眉眉拐到哪里去了？今天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你信不信，我们家建宁一句话，就让你这百乐门彻底消失在上海滩，你信不信？”

“梁太太，你真的弄错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侄女到哪儿去了……”

“你还不承认？”

“哎呦呦，梁太太，你快放手，要出人命的……”

“那你告诉我，眉眉现在在哪儿，我马上就放开你……”

“我真的不知道啊，哎呦呦……梁太太，我冤枉啊，要知道那位肖记者和梁先生、梁太太有关，我那天肯定会派车，亲自把她送到你们府上，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你什么意思，她不是我家人，人身安全你就不管了……”

“不不不，我不是……”

“早听说你们百乐门经常无缘无故有女人失踪，看来是真的。说，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还有眉眉，你是不是把她也给卖了……”

“没有没有，没影的事……楚先生，你可来了……”

正抓着他的衣服疾言厉色的红衣女子一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就趁着这工夫，夏德江竟然推了她一把，然后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去，掀开人群，直向着自己的目标。整个人直接撞到了对方的怀里，幸亏楚云汉反应快--

“夏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楚云汉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地瞪大了双眼。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夏德江早已惊吓过度，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那步步紧逼的冷面妇人，双股颤颤。

循着他的目光，楚云汉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身着红色旗袍的冷面贵妇，只见她身材消瘦、却是气度出众，乍一看去，自有一股英气萦绕眉间，让人不由地望而生畏。夏德江就是一个例子，此时的他躲在楚云汉的身后，抓着他的衣服，瑟瑟发抖，再不似昨日趾高气昂、狐假虎威的模样。令楚云汉看在眼里，只是想笑。

但他当然不能嘲笑，反而是满脸堆笑，向面前的女人主动示好：“原来是梁太太啊，久仰久仰，多日不见，梁先生、梁太太一向可好？”

“你是……”女人打量着他，神色里是满满的戒备。

“楚云汉。半年前，藤野先生做东，在翠微楼摆了一桌酒席，我和梁先生在那里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楚云汉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专门帮忙追回姨太太的私人侦探啊……”女人毫不客气地阴阳怪气，“怎么，姨太太不找了，改劝架了？”

因为梁太太刚好是在歌厅门口逮住夏德江的，一抓住他，就是破口大骂，问他要人。过路人秉着有热闹不看、过期作废的原则，放下手里的奔波，早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将百乐门堵了个水泄不通。夏德江尽管想要劝梁太太进屋再说，奈何梁家和东洋人的关系比他硬的多，他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只能硬着头皮，让那梁太太指着鼻子，高声痛骂，即便是唾沫星子扑面而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看热闹，不管是谁的，只要能逗得大家开怀一笑，楚云汉也不例外。所以梁太太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马爆发出哄堂大笑……

楚云汉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梁太太说笑了，我这次过来是夏……”话刚开了个头，只觉得身后一紧，很显然，是夏德江在后面暗示自己。没办法，楚云汉也只能改口，“我是路过，本来是想去拜访一下藤野先生，看到这里有人围观，怕是出了什么事，一时好奇，过来凑个热闹……我和夏老板也算是旧相识，当日在藤野先生的宴会上，我们……”

“你和东洋人的关系我知道，用不着翻来覆去的强调，我听得心烦。”梁太太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将他打断，“我现在关心的是我的眉眉，她不见了，被这个夏德江拐跑了……”

“我没有……”夏德江正准备分辩，却被楚云汉挥手制止了。

“眉眉？梁太太你说的是……”

“肖眉，我的娘家侄女，两个月前到的上海，如今是申报的记者。前天中午她跟我说，下午要来采访这个夏德江，结果当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了，这都两天了……”女人说着，狠狠地瞪了眼夏德江，似要将他活吞了。

夏德江吓得缩了缩脖子，又一次躲在了楚云汉的身后。

“哦，原来是申报的肖记者啊……”楚云汉好像是恍然大悟。

“你认识眉眉？”梁太太再次打量着楚云汉，眸子里警惕不减。

“久仰芳名。”楚云汉意在讨好，却发现对方脸色不对，赶紧改口，“我是听巡捕房的杜探长提起过，就在昨天，就在这个百乐门……梁太太，关于肖记者，昨日杜探长已经来过了、也已经问过了，夏老板的确是不知情、与他无关啊……”说完，回头看着身后的夏德江，使使眼色。

夏德江会意，赶紧点点头，一脸的无辜。

“既然梁太太报了警，警察厅也受理了此案，必然不敢怠慢；梁太太不如回家好好休息、静候佳音……当然，如果梁太太信得过我楚某人，也可以将肖记者一些情况简而告知，楚某定然会竭尽所能……”说着说着，又发现对方脸色有异，赶忙闭了嘴，不敢再说。

梁太太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冷哼一声，不屑一顾：“我可不敢劳烦你楚大神探，我们家可不是如夏老板一般家财万贯，可付不起你狮子开口的寻亲费……”

“梁太太你说笑了……”

“至于警察厅，已经两天了，到现在还没有结果。眉眉她才二十出头，无缘无故失踪两天，怕是……”梁太太红了眼圈，看来对于这个侄女，她是非同一般的关心。

“梁太太你多虑了，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楚云汉本欲好言相劝，可对方根本就不领情--

“你楚云汉我是信不过的，警察厅那边，我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那梁太太眉眼低沉，一步步向着对面的夏德江靠近，“楚先生，这件事与你无关，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梁太太，你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让开……”梁太太对着那楚云汉就是一巴掌，而楚云汉也是早有准备，把头一偏，躲过袭击，但人却没有离开，依然是挡在两人之间--

“梁太太请息怒，我可以保证，这事情和夏老板一点关系也没有，杜探长也已经询问过了……”

“别给我提什么警察局，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早就打听过了，这段时间，一直有单身女子在深夜无故失踪，我们家眉眉不是第一个，那些人可都在百乐门待过，有些人还是这里的歌女呢。你敢说，这些事和他夏德江无关……”

“梁太太，没有的事……”夏德江赶紧反驳。

楚云汉也急忙随声附和：“对啊，梁太太，这种事可不能捕风捉影，随便乱说，弄得不好，人人自危，天下大乱的……”说完以后，还故意抬起头，冲着前方的围观者大声嚷道，“没有的事，梁太太只是听错了，大家不要瞎想，不要害怕，我们这个上海滩很安全、很稳定……”

楚云汉既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知名人士，说出的话自然没什么信服力。而且不说还好，此话一出，更是惹得围观之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躲在他身后的夏德江更是懊恼的想要打人，这个楚云汉，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说这是假的，我妹妹就在他们百乐门做服务员，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雷霆一语，不知是谁，但却惹得周围议论更甚、猜测纷纷。但这样的议论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几个黑衣人从舞厅内鱼贯而出，闯入人群，对着某一人就是一阵暴打。持续时间不长，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但威力却是巨大无比的。只见那被打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周围，是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触目惊心。

顿时，周围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开口，只怕重蹈覆辙。

看到这一幕，夏德江很是得意，腰板也挺直了许多。敲山震虎，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他夏德江，就是这个下场。

“你想杀人灭口。”

还没来得及得意，夏德江就被一沉闷的声音惊住了，回头看去，见那梁太太双目猩红、满是杀气的望向自己，暗道不妙，急忙解释：“梁太太，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来是真的……”梁太太咬牙切齿地点点头，突然甩起一个巴掌，只打的楚云汉眼冒金星、连连后退，待回过神来，那梁太太已经越过自己，抓着夏德江的领带，用力一拉，“说，那些女孩到底被你拐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眉眉，你到底把她怎么样，把她弄到哪里去了，你快说啊……”

突然间，梁太太好像是疯了一般，抓住他的衣领，来回摇晃，以至于夏德江头晕目眩，别说是开口说话了，就算是现在何处，他都说不出来。还好，醒过神来的楚云汉及时冲了过来，一把拽住女人的胳膊--

“梁太太，你冷静一点，你这个样子，就算是夏老板想告诉你，他也开不了口啊……”

梁太太也似乎意识到太激动了，松了松手：“说，我们家眉眉到底在哪儿？”

夏德江艰难地摆摆手：“我、不、知、道……”

“你还不承认？”梁太太抓住他的衣领，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攻击。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大吼--

“是谁在这里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