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在场的所有人熟的不能再熟了，法租界巡捕房探长--杜方。

一看见警察来了，围观之人自觉让开一条路，由着杜探长带着他的下属气昂昂的走进去。

一看见杜方来了，夏德江如同见了救命稻草，拼命地眼神示意，还试图冲过去。只可惜那位梁太太就在他面前堵着，不让他过。而那杜方似乎也不关心这边的情形，只是站在入口的位置，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下的伤者。随后蹲下身去，观察着对方的伤势。他把那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来，只见其满脸是血、气息奄奄，不知死活。顿时气愤异常，抬起头来大吼一声：“谁打的人？”

没有人回答，不知是惧怕警察，还是担心夏德江打击报复，就算是众目睽睽，此刻也无人开口，大家都是缩着脖子、一脸惊慌地看着对面的杜方。

似乎早料到这种结果，杜方没有再问，只是用着冷酷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猛地抓住身后黑衣人的一只胳膊，厉声问道：“为什么打人？”

杜方的“龙抓手”太突然，以至于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愣了片刻，才惊慌失措般的挥挥手：“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那这是什么？”杜方说着，捡起对方脚下的黑色木棒，那上面还有一些未干的红色血迹，“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当老子是瞎子啊……”说完，抬起手掌，连连击打对方的头部，惹得那人惊叫不已，大呼饶命。

觉得差不多了，杜方放开行凶者，接着问：“说，为什么打人，你和他何仇何怨啊？”

也不知道是被打蒙了、一时缓不过来，还是不敢开口，那行凶者支支吾吾，半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杜方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着他：“不说是不是，在这里开不了口是不是？那我就给你找一个好地方，来人啊，押上他，回警局……”

这一下，那黑衣打手慌了神，在被那些警员拖着往外走时，忍不住大声呼救：“老板、老板、夏老板，救命啊，救命啊……”

“等一下……”来源于杜方的一声厉喝使得准备将人拖离现场的警员们下意识地住了手，但当事人看也没看，只是阴沉着脸，向着对面的两人走了去。见此情景，夏德江有些害怕，再次往楚云汉身后躲了去。不知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反而将他用力一拉，直接推到了杜方的面前。

“哎呀……”夏德江一时没站稳，差点扑到杜方身上。等他稳住了脚步，连忙点头哈腰，向对方赔礼，“杜探长，抱歉，抱歉啊……”

杜方好像是并不在意，轻轻一挥手：“是你让他打的人？”

“没有没有，杜探长，冤枉啊，这事和我没关系，这事……”

“把人带走。”杜方也容不得他把话说完，再次向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那黑衣打手再次带走。

眼看着老板要弃车保帅，那黑衣打手马上大声呼喊：“不是我不是我，是老板让干的，杜探长，我冤枉啊，冤枉啊……”话音未落，但见那杜方抬起手来，押解的警员们立马停下脚步，那黑衣打手也因此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杜方也没理他，只是逼视着夏德江：“为什么要打人？”

夏德江语塞，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楚云汉，无声地求助。却不想，楚云汉除了苦笑，倒是不说一句，急的他冷汗涔涔，不知如何。恰在此时，杜方一声重咳惊得他险些摔倒在地。

“夏老板……”杜方喊了一声，也不言语，只是抬起胳膊，看了眼腕上的手表。

夏德江知道这是无声地警告，同时也在暗示自己，没什么耐心。一时间，夏德江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我我我”了半天，到底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还能为什么，杀人灭口呗。”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沉默。不用想，自然是那“无法无天”的梁太太。对于此人，杜方还是熟悉的，昨日此人去警局报案，可是自己负责接待。饶是如此，在这里看到她，杜方似乎也有些吃惊：“梁太太，你怎么在这儿，你和夏老板之间是有什么事吗？”

说完，探寻的目光在二人的脸上来回穿梭。

梁太太冷哼一声：“能有什么事？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眉眉。我想问问杜探长你，我的眉眉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这个……警局正在全力以赴，一旦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好个全力以赴……”梁太太大吼一声，“已经两天了，眉眉两天没有回家了。杜探长，对于一个女孩，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若是你的女儿、妹妹失踪两天，你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吗？”

杜方是个孤儿，没有妹妹；未曾结婚，没有女儿。所以这个问题，他一时无法回答，当然对方也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如今凶手就在眼前，难道杜探长还要视而不见？”

“就在眼前？”循着女人的目光，杜方看到的自然是夏德江，其意不言自明。

“冤枉啊，杜探长，冤枉啊，那个肖记者的事，我真的是不知道啊……”夏德江哭丧着脸，模样分外滑稽。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干嘛要把人打的半死？”梁太太是伶牙俐齿，只要开口，就不给别人半分机会，现在也是一样。冷眸一扫那夏德江，对方果然不敢言语，只剩下初时的瑟瑟发抖。冷哼一声，回头看着杜方，“杜探长，这两天我都了解过了，失踪的可不是我们家眉眉一个，这半年来，十几个小姑娘，各个和他百乐门有关。杜探长不觉得这里头有问题、该好好查查吗？”

不错，这里头的确有问题，只是并非失踪的问题，而是……

杜方想着，不由地朝楚云汉望了去，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杜探长，我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夏德江好似除了喊冤，再也不会别的了。

“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打什么人啊……”梁太太不服，指着地上的男子，冲杜方嚷道，“杜探长，你知道吗，就是这个人，他妹妹原来在百乐门上班，后来失踪了……刚才，他刚把话说出来，舞厅里面就冲出来一群人，把他打的半死不活。你说说看，这不是杀人灭口这是什么？”

“我……”夏德江无从反驳，因为杜方似乎已经确认了男子的身份--

“我认得他，半个月前，来巡捕房报过案。”杜方点点头，如此说，似乎印证了梁太太的说法。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再一次走向夏德江。

“冤枉啊，和我真的没关系，她们失踪前，都已经和百乐门解约了……”

“可据我所知，他们刚好是解约当天失踪的，夏老板，你能告诉我，这中间有什么关联吗？”杜方正色质问道，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他夏德江还有什么胆量威胁恐吓。

“我……”夏德江确实是有所顾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还是小报记者。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无法暗示威胁。于是他凑近杜方，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杜探长，人多口杂，我们进去谈、进去说……”

杜方没拒绝，甚至还顺着他的力道，转了个身，身体前倾，和他头挨着头，好似在说悄悄话。谁料，没走几步，两人便觉得眼前一黑，抬头看去，那梁太太正站在二人前方，冷冷地看着--

“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进屋再说……”

“梁太太，你误会了，肖记者的事，真的和百乐门无关啊……”夏德江苦口婆心。

杜方也跟着附和：“是啊，梁太太你冤枉人了，我们查过夏老板昨天一天的行踪，确实是和肖记者关系不大……”这话杜方不说还好，说了无异于火上浇油，彻底惹恼了梁太太--

“好啊，你们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害死了我的眉眉，我跟你们拼了……”

这一次，大家发现，梁太太不是怒了，而是疯了，“啊”的大叫一声，冲了过去，直接将那夏德江推倒在地，然后就是左右开弓的殴打，场面一度是混乱不堪。

杜方和楚云汉以及警员们见面冲过去，试着将二人奋力拉开，无奈都顾忌着梁太太的身份，不敢用强，到头来只是做做样子、口头警告，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夏德江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