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百乐门的舞女，还有其他，我最近整理了一下各接待处的报案记录，陆陆续续二十多个，都是年纪不大的未婚少女，失踪时间都是在深夜。”

“所以这些人还是以酒吧的歌舞女为主？”

杜方顿了顿，随后一声叹息。

如今的上海滩混乱异常，别说是晚上了，就算是大白天，能够不出门，就将来待在家里。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女人、女孩。通常晚上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的女人，身份往往只有一个，舞厅的歌女、舞女。这些人身份低下、工资可怜，居住的地方也基本上位于城市的边缘，荒凉黑暗，稍不留意，就可能落入他人的魔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然后渐渐的被人遗忘。

所谓的魔爪，楚云汉心知肚明，只是个人的力量，无能为力。想到这，他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听到叹息声，杜方回头：“你说的那个妹妹……”

“我编的。”在杜方面前，楚云汉没有隐瞒。

“报假警是要负责的。”杜方冷声提醒道。

“反正失踪了这么多，也不多这一个。她们找到了，我的那个妹妹自然也就回来了。”楚云汉毫不在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休息了片刻，再睁开。没想到刚一睁开，就注意到前方的那一幕，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疾驰而去，和杜方开的巡逻车，来了个擦肩而过。

“他们是什么人？”

在杜方的低声询问中，楚云汉回过神，答道：“东洋人，确切地说是东洋保镖。”

“东洋保镖？”

“当然，这还要感谢杜探长的无所作为。要不是杜探长大半年都查不出威胁徐老板人身安全的隐蔽杀手，徐老板也不可能求助于东洋人……”楚云汉说着，转过头去，指着后面的那辆轿车，“这是藤野先生安排的，一共五个保镖，寸步不离跟着徐先生，哪怕是晚上睡觉，五个人都会站在卧室门口，保护徐先生的安全……”

“这么说来，他徐志海是投靠东洋人了？”

“谁让你杜探长抓不到凶手，让徐先生一次又一次陷入恐惧和不安呢？”受够了杜方每次莫名其妙地讽刺，楚云汉这一次也毫不留情，挖苦了一番。不过他适可而止，随即进一步解释道，“其实是藤野先生主动找上门，徐先生迫不得已，才接受了他的一番好意……”

“主动上门？东洋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我就不清楚了，当天我也在，藤野先生确实是这么说的；至于原因……”楚云汉故意暂停，“在东洋人面前，还是少说多做的好。 ”

杜方回头，看着身旁的楚云汉，试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自己期待的表情，很可惜，什么都没有。他有点失望，内心深处却有一些说不出的喜悦。这种喜悦从何而来，他也想不明白，反正每日都在这种矛盾和期待下，同楚云汉亦敌亦友的相处着。

“我听说，徐志海在外留学的女儿交了个男朋友，还是个东洋人……”

“山本俊彦，早稻田大学毕业，之后出国留学，一个星期前回到上海，如今在特高科，藤野秋穆手下做事……”

“看来你对他很是了解，昨晚上在百乐门，跟你一起喝酒的，是他吧……”

“我和他是在法国认识的，有两年同窗之谊，当日他来到上海，还是我去火车站接的站，他和那个徐小姐一起。其实他这次来到上海，特高科的工作只是表面，真正的目的是一个月后的文物交流会。这事情本来和他没什么关系，主持人应该是他的父亲山本一木。只是此人这段时间出访德意，暂时来不了华夏，所以就将此事交给了儿子，山本俊彦。”

“说什么交流会、拍卖会，不过是变着法子，把华夏的那些古董文物收为己有。”

“是啊，山本一木这次的确是目的不纯；可问题是，你阻止得了吗？”看了眼身旁的杜方，楚云汉笑的意味深长，“据我所知，东洋人对于这次的文物交流会，看得很重，尤其是安保工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特高科、宪兵队，还有那个76号；当然，你们巡捕房自然也不会漏掉，不过很有可能是在最外层，根本进不到核心区域。这样的里三层外三层，也只不过是表面，暗地里的那些特务会安排在会场内外，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路人和公众；可一有风吹草动，这些人马上就会采取行动，会场上的人，不管是谁，一个人也跑不了。想在保卫如此严密的地方展开行动，很难。”

“没想到你了解的还挺多，藤野秋穆告诉你的？”

“有些事是不能靠人的，得靠自己，多看，多想。”楚云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此说道，“到了。”

两个字如此突然，杜方有些措手不及。循着对方的目光扭头一看，才发现前面不远竟是自己的目的地--百乐门舞厅。索性就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二人下了车，首先引起他们注意的是舞厅门口那张用红笔写就的招聘启事--

本店诚招服务生、舞女、歌女，20岁以下的年轻女孩优先考虑，工资面议，待遇从优。

“半年前我来过这里，当时这个招聘启事就在。”杜方忽然叹息地说了一句。回头看着楚云汉，二人似乎有了一种默契，什么也没说，共同走入了前方的舞厅。

“东洋人怎么这么多？”杜方环视着舞厅里同那些歌女、舞女猥亵调笑的东洋军官，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昨晚上来此，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种现象，没想到这大白天竟然也是如此。说句不好听的，这里简直就是第二个海军俱乐部。于是他回头看着身旁的楚云汉，示意他给个答案。

楚云汉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确定。杜方是敌是友，还拿不准，他也不敢透露的太多。

当手下人通报巡捕房的杜探长前来拜会时，夏德江想也不想，直接挥手不见。谁承想对方不请自来、破门而入，更重要的是，身后还跟着个楚云汉。他知道楚云汉和东洋人的关系，不敢轻易得罪，可心里还是奇怪，这俩人怎么会混在一起，莫非苏晓梅失踪之事，东洋人知道了？若是如此，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