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探长是偶遇，听说他也是要前来拜会夏老板的，所以搭了个便车，跟着一起来了。想来夏老板应该是不会介意吧。”看出夏德江心之所想，楚云汉不吝言语，主动解释。

“应该的应该的，二位前来，在下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夏德江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自己看不到，却可以想象的出。楚云汉的前来，他求之不得，因为这意味着苏晓梅有了消息。可这个……大庭广众下，自己也不能将这个公家人赶出舞厅，于是只能陪着笑脸，装模作样的询问，“不知道杜探长此番前来，有何贵干啊？”

“夏老板真的不知道我杜某人来此何干？”杜方反问。

“我怎会晓得？”夏德江笑了，很尴尬，“还请杜探长赐教？”

老狐狸。杜方在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4月23号，也就是说半个月前，有一户姓罗的人家，跑到巡捕房去报失踪，说他们家19岁的女儿，罗晶晶彻夜未归，不知所踪。据他们交代，罗晶晶两个月前曾入职百乐门舞厅，作为当班歌女……”

“杜探长，你也知道，百乐门的歌舞女很多……”

“两个月前，一个叫李桃儿的女性也失踪了，失踪当日，有人曾在你们百乐门舞厅看见过她，是你们的舞女；还有……”

“杜探长、杜探长……”夏德江敲敲桌子，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说了，鄙人已经知道探长的用意了。说来说去，就是为了这半年来失踪的那几个女孩，对吧？”

杜方冷笑着，并不答话。

夏德江显得很烦躁，皱起眉头：“我承认，那几个女孩曾经在我们舞厅工作过，只是那段时间，他们都已经主动辞职了，至于辞职后的去向，你问我，我也不清楚……”

“前脚辞职，后脚就失踪？”

“这……的确是太巧了；可这真的跟我没关系啊，我也很奇怪。杜探长，你前两次过来，我和你说的很清楚了，那些失踪的女孩，我根本就不认识，没办法对号入座，不为别的，这些人来来回回走的太勤。有的干个一两个月，有的三四个月，最多的也就一两年……想让我把他们都了解、都记住，做不到……”

“所以门口的招聘一直在继续……”

“没办法啊，这些人总是吃不了苦、说走就走，而且这段时间，客人也特别多……”

“是啊，外面的客人确实多。”杜方点头应和，下意识地朝外看了一眼，“不过最近这店里的客人，好像是有点特别……”

“啊？”夏德江惊了一下，尤其是对上杜方那双锐利的眸子，不由地身体一颤，很是紧张。下意识地抬头，瞄了眼对面一言不发的楚云汉，对方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不知在想什么。暗道不妙，只能赔笑着面对杜方，“这不是没办法嘛。杜探长，我就是个生意人，要养家、养这么多人，来者都是客啊……”

见夏德江颇是为难的表情，杜方也不由地沉默了，说什么呢，无话可说。连租界头上的外国政府都选择屈从，更何况夏德江一个小小的商人。尽管痛恨汉贼行为，但他无可奈何。这样想着，觉得无需多问，便准备告辞离开。意欲起身之时，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坐下：“夏德江可还记得一个叫吕小尤的女孩，曾经也是百乐门的一名舞女？”

“咯噔”夏德江心头一沉，刚才看杜方的动作，像是到此为止，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却不想对方突然发难，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不出杜方意欲何为，下意识地想求助于楚云汉，没想到对方却似事不关己，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此情景，夏德江不由地在心里痛骂装模作样、见死不救……

“咳咳咳……”

两声重咳引得他猛地一顿，回过神，正好接上杜方冷冷的眸子，吓了一跳，只能垂下头，拼命地让自己镇定。然后才故作无辜地说道：“我知道她，也在报纸上看见过她的遭遇。说实话，确实是很惋惜，但这件事吧，真的与我无关。那天她向我请了假，然后就跟着小泉先生走了……”

“只是请假，没有辞职？”

“是的，请假。但这种事……都被东洋人看上了，还回得来吗？”

“那你觉得吕小姐的死，小泉三郎是凶手吗？”

“这个……”夏德江为难了，无从回答。说“是”吧，得罪东洋人；说“不是”吧，这个杜方显然是不愿意。该怎么办？这时，他又想起了楚云汉，可对方还是那个态度，这令他很恼火。犹豫了片刻，他给了一个自认为都不得罪的答案，“小泉先生来过舞厅几次，凭我几次的接触下来，我觉得此人还可以，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一声冷笑。

夏德江只觉得头皮发麻，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敢完全保证，毕竟吕小姐是跟他走的，所以这件事……还请杜探长多费心，早日探得真相，也好维护上海滩的和平安宁……”

见对方又将皮球踢给自己，杜方禁不住，又一次暗骂老狐狸。

“既然如此，那夏老板就静候佳音吧。不过此事还在调查期间，难免可能还需要夏老板的配合，还请夏老板做好准备，巡捕房可能随时过来打扰……”杜方说完，也不等他询问、反驳，起身就走。

“杜探长、杜探长……”夏德江意图追去，对方却并不给他机会，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而除了一声声叹息，他倒是什么也做不了。

“杜探长一直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夏老板又不是不知道。”

一回头，只见那楚云汉笑盈盈地向自己而来，夏德江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马后炮”，脸上却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楚先生可是有事？”

“不是夏老板前些日子委托在下的吗，怎么，贵人多忘事？”

经楚云汉这么一提醒，夏德江醒过神来，靠近他，低声问：“可是她有消息了？”

“那倒没有。”楚云汉实话实说，对方马上变色。他倒也不恼，只是悠悠地继续，“只是打听到一些个小道消息，需要向夏老板核实一下……”

“你说。”

“苏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夏德江再次脸色剧变，看向楚云汉的眸子里，有了些深深地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