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清水君一路护送，清水君路上辛苦，不如进来喝杯热茶，休息片刻。”

“不用了，藤野先生还在等候在下回复消息呢。楚先生大病初愈，还是早点回房，好好休息吧。”

“多谢清水君，一路慢走。”

目送清水越秀开车离去，楚云汉抬起头来，在暗淡路灯的照射下，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谄媚和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现过的凝重。收回目光，转身走入身后的侦探社，并很快关上了沉重的大门。只听见“吱嘎”一声，小楼前又恢复了初时的安静与昏暗。

清水越秀其实并未走远，只是将车子停在侦探社后方弄堂的小巷子里。车在阴暗处，不易被人发现，而他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小楼里的阴影画面。

楚云汉并没有在一楼逗留太长时间，很快，二楼亮起了昏暗的光线，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人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就连他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清水越秀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冷笑。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气，尼古丁的香气令他已经开始有些昏沉的头脑瞬间清晰无比。

而就在这时，二楼的灯光忽然灭了。

身体微震，本能地打开车门，下车，想要看个清楚。其实用不着如此，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开看过去，二楼的房间里都是漆黑一片。

难道说楚云汉这么早就睡下了？

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清水越秀不禁眉头皱起，不过才晚上八点半，楚云汉睡觉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不过转念一想，刚才聚会时，这家伙一杯接着一杯，喝的确实有点多；在车上的时候就开始假寐，想必颠簸了一路，酒气翻腾，浑身难受，早早上床，也是情理之中。

尽管这样的解释也是合情合理，不过清水越秀也不敢太过大意，仍然在原地又待了十几分钟，确认房间里的那个人再没有异动了，这才重新坐回车里，发动了车子。临行前，他又下意识地朝着那楼上的房间望了一眼，依然如故，黑暗无声。随即，他好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卧室里，楚云汉站在窗前，借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观察着窗外的那辆黑色轿车。

十几分钟，他几乎是一动不动，注视着底下那人的一举一动，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清水越秀临走时，最后那个射向自己的冷光。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向后一缩，直到汽笛声响起，那辆车真的离去，他才让自己的身体重新归位。轻轻地掀开窗帘的一角，确认那辆车真的果然离去。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是憋了好久，如今才能直抒胸臆。

“砰砰砰，砰砰砰……”

熟悉的两次敲门，很有规律。楚云汉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门。他并没有开灯照明，所有的一切借助月光的帮忙。

“联系不上。”阿华一进来，便开门见山，神色凝重，写满了担忧。

“看来他们真的是要动手了。”楚云汉再次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同时凝重起来，“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阿华郑重地点点头，从衣服里拿出两张小小的纸片，放在楚云汉的手心里。借着月光，楚云汉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那是一张船票，开船时间是三个小时以后，地点是沪城到杭州。

楚云汉紧紧的捏住手心里的船票，仿佛是难得珍贵的礼物。

“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等着我。”楚云汉将船票放入内兜，和他擦身而过。就在这时，阿华拦住了他--

“还是我去吧。”

“不，除了我，他大概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

杜方哼着歌，貌似轻松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此时的他，心里免不得带了些小小的兴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自己刚才将了那个东洋人一军。

他并没有信守诺言，如在东洋人面前说的那样，日夜不停，抓捕凶手，反而给弟兄们放了一个大假。在他看来，对于那些散布传单的人，根本没必要进行抓捕，毕竟传单上的内容本就是事实。杜方私心里也希望，这些人跑到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自己或者是东洋人抓住。

至于百乐门爆炸案的凶手，杜方也没什么兴趣追查，毕竟所有的“被害人”都可以用死有余辜四个字形容，尤其是坂田熊二和夏德江，这两个失踪案的罪魁祸首。

无论爆炸案的凶手是哪一个人、哪一个组织，杜方在心里都不得不道一句“英雄、好样的”，所谓追查，更是无稽之谈。

这方面，他也是经验十足，知道如何去拖。他很清楚，时间一长，事情一淡，有些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虽然在他心里，并不希望曾经轰动一时的歌女失踪案，就这样销声匿迹。但除了传单，似乎并没有更好的方法让这个案子重回大众视野。而且即便是有了这些从天而降的传单，案情想要真正的水落石出，也并非易事。

杜方在这时想到了楚云汉。下班之前，他特意用警局的电话，给杜方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楚云汉还没有回家。

这个答案令杜方心里些许有些不淡定了，他不清楚藤野秋穆将楚云汉留下，目的何在，是否与自己有关，与案子有关。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的，莫过于周志明的离开，是否安全，是否真的离开上海；东洋人手里那具烧焦的尸体，是否真的属于周志明？

杜方也曾旁敲侧击，可那藤野秋穆更是滴水不漏，使得他至今没有亲眼目睹过那具尸体。

为此，他心里很是不淡定，所以他必须马上联系楚云汉，获得事情的真相。他想起自己所住出租屋的楼下就有一台电话机，或许可以以此与楚云汉取得联系。一想到这，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杜方猛地停下，他知道，身后有人。

什么人？

目光向后，悄悄地瞥了一眼，只见的空无一人的街道和无精打采稀稀拉拉的黄色灯光。除此之外，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阵阵风声，毫无规律的一次次拍打着自己的耳膜。从表面上看，所有的一切并无异常，就是一个不能再普通的夜晚。可杜方本人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在自己的身后，确实是有一个尾巴，跟了自己很久。

会是谁呢？

不自觉的，他想起晚上见面时，藤野秋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东洋人看自己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尤其是这次周志明的劫持失踪，更是让东洋人对自己起了杀心，尤其是那藤野秋穆，早就想让楚云汉取自己而代之，这一次有没有可能……

越想越心惊，杜方再次回过头去，望着空荡荡的街头，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恐惧和兴奋。

抬起眼皮向上望了一眼，房顶上似乎站着一个人。而好巧不巧，对方也发现了他，随着“啊”的一声大叫，长长的武士刀从天而降，对着杜方的头顶就是劈了开来。

将头一偏，避开锋芒，你来我往，对打起来。

相较于黑衣蒙面人带着极大的怒气左劈右砍，处处杀机，杜方就显得淡定了许多。尽管他找不到机会，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可依旧用着平生所学，左躲右闪，让对方每次的杀机到最后都扑了个空。

占不到任何便宜，杀手彻底怒了，再也无所顾忌，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日语，举起手里的武士刀，大吼一声，向着对面的杜方再次冲了过去。

再次身体一歪，让其扑了个空。待得对方控制不住、径自向前，他一跃而起，抬起手刀，狠狠地劈向对方的后颈，手起刀落，对方应声倒地。杜方不说二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枪，对着地上的杀手“砰砰”两枪。而就在这时，他无意间发现，对面的拐弯角处竟然还藏着一个人，一个冲着他举起手枪的枪手……

然而，当他意识到这一切时，似乎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砰砰砰……”

三声枪响后，街道再次恢复了夜间的宁静，只不过，死的人并不是杜方。

睁开几乎快要绝望的双眼，杜方发现自己仍旧是站在马路中央。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若不是地上那具背对着他、并且已经无声无息的尸体，他几乎都要以为刚才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对面的拐角处影影绰绰似乎有一个人，快步走过去，发现了有一具尸体，是那个枪手，刚才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

可最后的结局竟然是有人杀了他，会是谁？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迅速起身，转头去看“谁”，匆忙追了过去。

黑影速度不快，但杜方怎么也追不上。不仅如此，对方好像是在引着自己，去往某一个特殊的地方。除此之外，这个背影给他最大的感受竟然是似曾相识。

很快，背影在一个拐弯角消失不见。杜方左右看看，确定无人，这才转过身，走入了熟悉的公寓楼。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进屋，便注意到沙发上那个阴沉的身影……

“果然是你？”杜方半眯起眼，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黑影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从衣服里掏出什么扔到面前的茶几上：“去杭州的船票，还有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你按时到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