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汉君，你知道吗，那天晚上‘轰’的一震，简直是惊天巨响，威力非凡。老实说，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威力如此巨大的近距离炸弹。当时我们的车子已经距离舞厅很长距离，可还是感觉到整个车子猛地一震。好像脚下的地面都在剧烈的颤抖。”想起那晚险象环生的危险经历，山本俊彦仍旧是心有余悸，和楚云汉说起话来，声音里仍旧带着些微微颤音。

“幸亏是有惊无险，我们俩才可以有机会在这里畅所欲言。”

山本俊彦点点头，也是感慨：“是啊，幸亏柔萍身体不舒服，我们提前走了……”

话未说完，就见楚云汉以指覆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

“小心隔墙有耳。”楚云汉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藤野先生正在彻查此事，怀疑是反日分子所为，如果得知俊彦君是因为徐小姐而提前离开的；想必对于俊彦君或者是徐小姐都会有些无端的猜测……”

“不会吧，关于这一点，我早就和藤野叔叔提起过，他也并非多说什么……”

“还是小心为上。尽管我也相信徐小姐并非故意为之，可太过凑巧之事在有心人眼里，往往不自觉产生怀疑，反倒给当事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汉君说得有理，是我太大意了。”

“老板，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阿华这时候插言说道。

楚云汉点点头，看了山本俊彦一眼，随后一起往外走去。

今天是楚云汉出院的日子，从给山本俊彦挡子弹那天算起，到现在，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幸亏底子好，恢复也快，才总算是在计划之内的时间里离开医院。得知好朋友要出院，山本俊彦不敢怠慢，立马开了专车，亲自来接楚云汉回家。见此情景，楚云汉再三表示感谢。

“云汉君，早些天我本打算过来看你，奈何临时有命，实在是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喘口气，你居然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出院了……”坐在车上，山本俊彦一面解释着失约的原因，一面关心的建议楚云汉，“你应该在医院里多住些日子，连续两次枪伤，没那么容易恢复的……”

“没那么严重，老天保佑，都打偏了，命硬，死不了。”楚云汉毫不在意。

山本俊彦却露出了忧心的表情：“如果藤野叔叔说的是真的，两次都是赤党分子所为，看样子他们是绝不肯放过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除非是死，否则是防不胜防……我太了解他们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

“那你后悔了吗？”

听到此问，楚云汉震了一下。回眸对上山本俊彦亮晶晶的眸子，轻叹一声：“后不后悔，都已经做了。现在再谈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而且我始终觉得我没有做错，老师他太固执了，不懂得变通。明知道没有希望，还要飞蛾扑火，最后的结局都是自取灭亡。这和我没有关系，是他自己看不清现实，有没有我，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真的是这么想？”山本俊彦回头看他，目光锐利，仿佛是要深入他的内心。

楚云汉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山本俊彦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父亲曾经提起过那位郑先生，赞美之词溢于言表，看得出很欣赏他，只可惜太固执，宁死也不愿和父亲合作……”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文人风骨’吧。”楚云汉笑了一下，也把头转向窗外。

大街上很是萧条，到处都是拿着皮鞭、四处抓人的黑衣人，还有些东洋士兵，也是当街抓打。楚云汉知道，这是接连两次爆炸案的后遗症。作为始作俑者，他心里是充满了不安和愧疚的，可他却并不因此而后悔。因为他知道，所谓的调查维护，不过是东洋人实行惨无人道杀戮的一个借口而已。就算是什么也没发生，只要他们想杀人、想屠戮，他们总会找到自认为合理、公平的借口。

而结束这些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侵略者赶出华夏……

“云汉君，藤野叔叔已经将追查郑伟仁的任务交由我亲自执行。”山本俊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言语中带着些自豪和得意。

“哦？”楚云汉显得兴趣盎然，迫不及待地问道，“俊彦君可有发现？”

面对此问，山本俊彦显得有些丧气：“至今尚未发现反日分子的踪迹；藤野叔叔也曾沿着租房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只可惜一无所获，凶手逍遥法外，至今杳无音信……唉……不过云汉君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集合所有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抓住这个可恶的反日分子，然后把他送入特高科的审讯室，让他知道和我大东洋帝国作对的下场……”

说到激动处，年轻人面色扭曲、紧握双拳，眸子里爆发出恨恨地杀意。好一会了，他才从这般激动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回头看着楚云汉：“云汉君，你觉得我这个建议如何？”

“当然好。坦白说，我现在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就是因为这个郑伟仁。他的目标是我，不抓住他，我是提心吊胆、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如今你俊彦君和藤野先生愿意为了我劳师动众、抓捕此人，我真的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啊……”

“诶，云汉君，你真的是太客气了……”

“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俊彦君，此人善于隐藏，而且极有可能携带帮凶。所以俊彦君一定要小心，以防上次的意外再次发生啊……”

对于楚云汉的提醒，山本俊彦颇不以为然，大手一挥，自信满满地说：“上次的枪击，纯粹是个意外，是你我二人毫无防备，才使得反日分子阴谋得逞。不过你们华夏一句俗话，叫吃一堑长一智。云汉君，你回头去看，这段时间，藤野叔叔特意安排了人手。虽然有些不方便，但却可以保证那居心不良的反日分子再没有下手的机会……”

“那倒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藤野先生果然是考虑周到。交流会开会在即，你俊彦君可是这交流会的重要主持，切不可再次出现意外啊……”楚云汉再次提醒道。

山本俊彦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是提出建议：“俊彦君，要不要我向藤野叔叔进言，给你的身边也安排些保护人士，以确保你的人身安全……”

“别别别，千万别，我是什么人啊，怎敢奢求特高科的贴身保护？”楚云汉赶忙挥挥手，诚惶诚恐地说。在对方即将开口时，又提前打断，“俊彦君，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觉得藤野先生不太可能同意，即便是同意了，也会非常勉强，毕竟藤野先生也是人手有限；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凶手何日再来，没个准头；让藤野先生的人不知尽头的贴身保护，我也是于心不忍。更何况，经过这两次的死里逃生，他们应该会对我有所顾忌，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我的身边暂时是安全的。依我看，倒不如外进内松，利用楚某引蛇出洞，说不定可以达到一举两得、一网打尽的理想效果。”

山本俊彦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在理，便连连点头，最后还不忘提醒一句：“那云汉君，你千万要小心啊。”

“俊彦君放心，那些反日分子若是想要灭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看楚云汉如此自信、乐观，山本俊彦便也没有再劝。只是想着将藤野秋穆安排给自己的保镖部队，拨出一部分，暗中保护楚云汉的个人安全。

车子行至百乐门舞厅附近，看着那随处可见的满地狼藉，想起那晚的惊天动地，山本俊彦又一次唏嘘不止，大骂反日分子的可恶，一时间各种污言碎语脱口而出，日语、中文混杂其中，令人听着，不由地蹙起眉头。

楚云汉如今就是这样，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看着大发脾气的山本俊彦，没有劝导，亦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客，眼看着一场于己无关的小丑演出……

车子开出了很远，山本俊彦才总算是从刚才的极端情绪中缓和下来，但仍旧是激动不已：“云汉君，你知道吗，这次的文物交流会最初安排的地点，就是这个百乐门舞厅……”

“哦？这是令尊的意思？”

“是的，父亲两年前在上海，和夏老板关系不错；据说是夏老板的建议，将文物交流会举办地点定在舞厅，夏老板甚至还愿意贡献私人仓库，秘密存放购得的文物。只是藤野叔叔对此一直坚持反对态度……”

“那藤野先生建议何处？”

“自然是海军俱乐部。藤野叔叔的意思是，海军俱乐部属于特高科直接负责，相对安全……”

“藤野先生说得对，据我所知，百乐门的夏老板为人贪婪、不守诚信，实在不是合作的良配。普通的小生意也就罢了，古董生意……”楚云汉摆了摆手，“藤野先生考虑周到，俊彦君和令尊也应该尊重他的想法，以保万一……”

“可是……”

山本俊彦有些烦躁，即将脱口而出之时，又顾忌什么，戛然而止。到最后，强忍着，再不开口了。

楚云汉并没有多问，只是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指向前方，大喊一声：“俊彦君，你快看。”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定睛一看，只见窗外从天而降飘飘洒洒许多各色纸张，红的绿的，五颜六色，上面似乎还写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

“停下，快停下。”山本俊彦冲着窗外，大声吼道。

车子停了下来，山本俊彦迅速下车，捡起落在车身上的红色传单，认真地看了起来，随即大声吼道：“反日分子，八嘎，死啦死啦的……”

“俊彦君，你这……”楚云汉刚想安慰，对方已经将传单扔至自己手里。只一眼，楚云汉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