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把他彻底吞没。

窒息感和海水强大的压力连他都受不了。

顾厅澜其实一直怀疑姜寒音是在骗他，只是死遁而已。

可只有当他像是一叶扁舟在海浪里翻滚，漂流无依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

如果姜寒音想用这种方式摆脱他，那她的心里到底是多么绝望……

是他，让她彻底死心，绝望，宁可拥抱黑暗的深海，也不愿意陪在他身边。

顾厅澜在海浪之中，几乎放弃了挣扎。

他的音音，在这一片浪潮之中，也会觉得无力和绝望吧。

都是他的错。

顾厅澜就这样飘着飘着，竟然真的被一股暖流带到了岸边。

岸上有人，有车，他行尸走肉一般地糊里糊涂地往前走，没有目的和方向。

好像是欧洲人道主义的救援人员，他们让失魂落魄的顾厅澜上了飞机，知道他不是难民，但可能是受到迫害的人。

飞机一路向西，竟然落在了德国的小镇。

顾厅澜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站在一群难民的中间，抬眼望去——

绿草如茵，阳光正好。

姜寒音手上拎着书，眉眼温柔沉静地往前走。

她穿着宽松的裙子，身量纤细，可肚子却已经挺得老高了。

不怪顾厅澜能一眼就认出她来，在一群金发碧眼的阳光少女之中，她一头乌发，肌肤胜雪，美的那么清冷显眼。

姜寒音笑着向着他们走了过来，和人道主义救援的人交涉，带着几个人回学校。

姜寒音一回眸，也看到了他。

两个人站在欧洲古堡外的玫瑰花花丛旁边，四目相对，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姜寒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想逃，可脚步太沉重，却又移不开。

她的手轻轻盖住了自己的肚子，目光闪躲，实在不敢看他那双绝望干涸的眸子。

不到一年，他是怎么把自己作践成这副狼狈模样的？

哪里还有半点风流俊逸的模样？

浑身上下，只有死意。

不知道隐忍了怎样的感情，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姜寒音的心中微微担心，怕他冲过来，把她重新拖回婚姻与爱情的泥沼里……

姜寒音的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终于由炙热，转成了冷淡。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

他仓皇转身，微微摇头，打开手机对顾怀京说，“我又看到她了……”

居然在德国看到了姜寒音。

她早已经焕发新生。

清美沉静，美得惊心动魄。

顾怀京那边的信息发了回来：

【多吃点儿药吧。】

*

跳海之后的第二年。

姜寒音随哥廷根大学的传统宗教代表团，回到了北城了。

一家三口，全部。

金发碧眼的维克多抱着一岁多的小姑娘红豆，姜寒音去拖行李，却高大的男人拦住了，

“你身体一直不好，怎么还要拿重物？”

维克多把小红豆丢在自己的脖颈，小红豆“咯咯”笑着拍手。

他一只手扛下了行李箱，另一只手抱起了姜寒音，姜寒音没想到他会这样，身子重心摇摆不稳，赶紧抱住了他的胳膊，

“闹什么？”她带着微微嗔怒。

“老婆孩子一肩扛，这本来就是男人的责任。”维克多笑着点了点姜寒音的鼻子。

姜寒音无语，怪不得他租了北城这么豪华的大别墅，却连一个佣人都看不到。

维克多好像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

上千平的豪华大别墅，一个佣人都没有，姜寒音的每件行李，他都要跑过来问一问，

“音音，这个放在哪里？”

俊朗帅气的男人头顶着胖嘟嘟，留着哈喇子的小红豆，瞳孔是翡翠一般的深绿色，一眨眼，藏着全世界最绚烂的光芒……

“放……”姜寒音指了指他的身后，“领带不放在衣柜里，难道放在我胳膊上么？”

维克多依旧轻声笑着，纯黑色的真丝领带，是他出席正常场合最喜欢的一条，修长的手拽着领带的两端，覆上了姜寒音的眼眸。

姜寒音的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视觉消失，触觉被无限放大，她连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维克多的热切呼吸声敲打着她的耳骨，姜寒音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他倾身靠近，好闻的古龙水味道将她包围，黑暗之中，她可以感受到男人逐渐靠近的唇瓣……

只剩，几毫米。

氧气被抽空，空气被压缩，姜寒音的手指扣着自己的衣角，下一秒——

她还是轻轻别过了头去。

“抱……”

“抱歉，”维克多打断了她的道歉声音，拿下她眉眼上的领带，

“我违背了对你的誓言，我说了，你我的初吻，要留在婚礼现场的。”

姜寒音的一秒尴尬并没有被他完全打消，她抱过乖女儿，拨弄着她纤细的发丝，

“维克多，真的要结婚么？”

姜寒音很怕结婚。

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和顾厅澜的一切。

维克多现在和当初的顾厅澜几乎一模一样。

就连扣住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与她接吻，都如出一辙……

“当然要结婚，你同意了的……”

姜寒音叹息，她的确害怕婚姻，怕自己重蹈覆辙，可小红豆……

却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姜寒音从小没有过亲人的关爱，对爸爸这个身份觉得更觉得陌生。

她的性格这样孤僻内敛，大约也是原生家庭闹的。

她会给小红豆绝对的爱，可是她也希望小红豆可以感受到父爱。

所以她很快就敞开心扉开始接受男人了。

没多久，维克多便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她择偶的唯一原则，就是是否对小红豆好。

小红豆是否喜欢。

小红豆大约也是个颜控，一眼就看上了这个以前练过游泳的德国贵族精英。

仔细算下来，他们在一起已经快要两年了，维克多的家里人都很开放，两个人的婚礼，就定在了下个月。

“那就把一切都留在婚礼当天吧。”姜寒音笑着抱过小红豆。

顾知鸢早已经站在了门口。

“hi，维克多~”她熟稔地和他打招呼。

她仿佛真的变成了被判给妈妈的孩子，这两年，基本都跟着姜寒音，并没有去跟着顾厅澜。

只不过，姜寒音这次回国，她其实是反对的，

“嫂子，回到北城，你不怕见到我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