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厅澜坐在她的身边，孟莹想再握一握他的手。

算了，没力气了。

他也不会让她握……

他们已经成为了仇人。

孟莹的声音很轻，像夏夜来临前，最后一片落雪，

“她死那天，我偷着做了一个和你手上戒指一模一样的，拿给她看，说是你给我的，说要在我们婚礼上，亲自戴在你的手上，”

“报应，都是报应，我也要死了，我去下面，亲口向她道歉……”

“哥哥，她死了，我半点快乐也没有了……”

“哥哥，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我下辈子还能投胎做人么？”

孟莹的哭声呜呜咽咽，却已经牵动不了顾厅澜的情绪了。

“莹莹，我对你好么？”

孟莹点着，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那你为什么不知道报恩，却伤害我最爱的人呢？”

顾厅澜一直处于平静的怔愣之中，他真的不懂，他一手疼爱的小妹妹，为什么要针对姜寒音。

只因为他对她好么？

三年前，他哥哥为了救他，死在了秦雨墨派出来的杀手手中，孟家只剩下一个小妹妹，他知道这是他的责任，他从没有推卸过。

她缺失的一切，他都补上。

钱，家人的感情，宠爱，比对顾知鸢还要宠她！

为什么就宠出来一个这样的人……

“哥我真的错了……”

在孟莹的道歉声中，顾厅澜离开了病房。

医院永远都那么多事情发生，隔壁妇产科的医生一边收拾工具箱一边疯狂往外跑去。

零零星星的议论声响起：

【德国车企戴姆勒家二公子的太太早孕期间一直出血，怕是连孩子都保不住，重金聘请全球名医，只为保胎……】

“抱歉，让一下。”

妇产科主任擦着顾厅澜的身子跑了过去。

无数架飞机向着欧洲的方向飞了过去，只为抱住那位可怜太太腹中的无辜孩子。

顾厅澜冷淡地笑了。

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也曾，绑架了全球肿瘤科的名医，给他的音音看过病啊。

只可惜……

他的音音没有死于癌症，却死在了他的选择之下。

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姜寒音死了，可他心里是最清楚的一个，姜寒音，死了。

孟莹没有熬过这个晚上。

顾厅澜面无表情地处理她的后事。

他把孟莹认作妹妹，请孟莹的牌位，进了顾家祠堂。

顾老太太气得抬起拐杖就打，“孟莹是孟家人！那个牌位位置是鸢鸢的位置！她已经占了鸢鸢的墓地，现在连牌位位置也要抢鸢鸢的么？”

顾老太太抱着顾知鸢哭，“你为什么不讲道理，鸢鸢她招谁惹谁了？她死以后，她葬在哪里？她的牌位放在哪里！！！！”

顾知鸢整个人都是模糊的。

但奶奶的话，早已经在顾厅澜展露全部手段之后，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整个顾家，再也没有人敢忤逆他一句。

顾知鸢就这样看着孟莹变成了顾莹。

霸占了属于她的灵牌位置，和属于她的墓穴。

顾厅澜这样做，只是为了给孟意一个交代。

可顾知鸢，破了大防！

妈的！！！

她一直以为孟莹是姜寒音的竞品，没想到是她的竞品！

还真的只是妹妹？？？？

小丑是他妈的我自己的！

顾知鸢彻底疯了，砸了顾厅澜一整个办公室，转身就去了德国。

就让她和德国的学术圈子相爱相杀吧！

反正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北城了！

永远不！！！！

去德国最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姜寒音在那边。

等顾知鸢过来的时候，姜寒音已经成了哥廷根大学的道学研究副教授。

她站在讲台上，用一口流利的德语，为整整一个班的外国人，介绍传统道教。

眉眼温柔，心绪平和。

清冷温柔的神！

她在北城大学只有三个半学生，可在这里，却有了十几个学生。

“好，下课。”她的嘴角和眉眼之间，只剩下温柔和岁月静好。

走出讲台区域，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六个月了。

身量还是那样纤细，可肚子却大了起来。

这个宝宝来得突然，跟着她遭受了不少苦难，终于过了每天提心吊胆的孕早期，来到了相对踏实的孕中期。

“走，陪我去产检。”

她拉着顾知鸢的手，一边产检，一边听着顾知鸢哭唧唧地咒骂她哥哥。

“送我来德国的时候，他一次没来过！结果那个孟莹在美国，他恨不得每周都去！”

“我现在死了都没有地方埋了！他把我的位置，送给了孟莹！”

“到底谁是亲妹妹啊！！！”

顾知鸢真的好气！

“有时候，越是亲密的人，就越容易忽略，再加上孟莹的病，他大约想的是，这孩子命苦，没几年可活了，就用尽全力弥补，”

姜寒音看着B超机器上的小孩子的四维照片，平静地分析，

“你是亲妹妹，反而被忽略了，一个墓地而已，不用太在意的，你还担心没地方埋么？”

姜寒音笑着说，“你总是得死他后面，大不了以后你把他挖出来，埋他坑里。”

顾知鸢发泄完情绪，反倒是小心翼翼地勾了姜寒音一眼，她现在居然能这样平静地听着顾知鸢讨论顾厅澜和孟莹的事情，她的心里，真的没有半点波澜了么？

更何况这孩子……

“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长得像我哥？”

“当然不是，”姜寒音从病床上下来，拿着B超单，爱不释手地看着肚子里的小孩子，

“是我和维克多的。”

“戴姆勒家二公子的？”

“嗯，”姜寒音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有四个月，你就能见到你的大侄女了。”

姜寒音深吸一口气，看着B超照片，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啊！

没想到这一胎的小姑娘，跟着她经历了跳海，都还能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现在长得比同月份的小孩子都大了一些呢！

医生还要她控制体重，省得生的时候不好生。

姜寒音面带微笑，拉着顾知鸢往家走。

*

八千公里外的北城。

顾厅澜处理完一切后事，重新站在了黑珍珠的甲板上。

同样的海域，同样的时间天气。

他不信命。

他不信姜寒音就这样死了。

至少，他要找到她的尸骨。

杳无人烟的大海上，“噗通”一声。

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