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一声“咯噔”几乎把他原地震碎。

可他还是坐在车上，面容冷峻的去了荔枝湾。

无数辆搜救船围在一起，荔枝湾的小沙滩上，是破烂的衣服碎片。

冰蓝色，高贵典雅的纱裙。

每片薄纱上都是真正的钻石，八位数的天价，80位纺织工人手工制作，是他亲自给她订购的。

她穿起来很漂亮。

像是从银河深处坠落人间的仙女。

“就只找到这些？”他声音冰冷，似是对这些人无能的嘲讽。

小林低着头，错过了身子，沙滩上，是一张被水阴湿的纸。

破破烂烂。

纸上一笔一划，是她亲手写下的文字：

【Lorsque je tu0027u0027embrasse, tu mu0027u0027entoure de tes bras.

当我拥吻你时，你的双臂也环抱着我。

……

Lorsque tu es avec moi, je me sens lu0027u0027homme le plus fort du monde.

当你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可以所向披靡。

Cu0027u0027est pour cela quu0027u0027en ton absence, le froid mu0027u0027envahit.

所以，当你离开时，我的世界一片冷寂。】

那是她第一次领离婚证的前夜，拉着他，让他给她念的最后一首法语情诗。

姜寒音记得。

她抄写了下来。

放在身边珍藏着。

【当你离开，我的世界一片冷寂。】

顾知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她觉得自己那身高一米八九的哥哥，突然便塌了半个身子。

顾厅澜好想回到甲板上，他一定会选择姜寒音。

他会告诉她，选择孟莹真的只是想保护她而已……

姜寒音总是伪装得太过坚强和理智，可听到自己曾经最爱的男人，在危险关头，选择别的女人……

她怎么能承受得了！

顾厅澜拿着那张破碎的纸片，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着。

除了纸片，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顾厅澜和老王又在打架。

一人一猴，闹得滑稽又搞笑。

小可爱站在他的脚边，为他助威……

那是他们一家四口，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顾厅澜偷拍下来的，一家四口的照片，一直躺在他的手机里做屏幕保护。

他以为她不在意。

可她却也偷着拍下了这张照片，独自珍藏着。

她也在那晚不停地叹息，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他们可以这样长长久久的快乐下去，带着老王，带着小可爱，再多一个小姑娘……

顾厅澜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沙土在他的膝盖下，成了两个巨大的坑。

却不能将他一切埋葬……

小林觉得太残忍了，他往后退了两步。

“还有什么？”

他声音嘶哑。

小林不敢说话。

“我问你还找到了什么！”

小林伸出手，别过头，眼泪“唰”的一声落了下来。

他的手心里。

是姜寒音的婚戒。

她很早很早就已经摘了下来，说扔掉了的，婚戒。

小小的戒指圈口很细，银亮银亮的，刻着他永远爱她的誓言。

婚戒一直在她身上，可现在，这枚小小的婚戒，却落在了小林的手中。

顾厅澜用尽全身力气，却无法抬起手，把那枚小小的戒指拿回来。

“哥……”

“哥哥……”顾知鸢再也绷不住了，她跪在顾厅澜的身边，“嫂子真的没了，你看开点吧……”

“不可能，不可能的……”顾厅澜默默低语，“她那么好一个人，怎么会……”

“哥，哥……”

顾厅澜明明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过激行为，更没有愤怒崩溃。

可顾知鸢就是害怕。

她怕他那平静的怔愣。

绝望不再是一瞬间，而是他活着的每分每秒。

姜寒音的尸体没有找到，他只能强撑着自己的身体，活下去。

希望像是深夜的一盏长明灯，那么渺小，那么绝望。

这一场感情里，谁是赢家？

事情就这样向着无可挽回滑向崩溃，没有幸存者……

面对顾厅澜的平静，顾知鸢却哭着扑到了他的身上。

这毕竟是她亲哥，血脉相连，她能明白他的感受。

好痛啊，心如刀绞一般。

“哥，其实……”顾知鸢咬着自己的下唇。

顾厅澜抬头，猩红的眸子一片死寂，

“其实什么？”

其实……

……其实都是……

顾知鸢的心中是无法言喻的矛盾！

目前，她终于帮嫂子惩罚了哥哥。

嫂子拥有了自由。

哥哥永远活在内疚和自责当中。

是如她所愿的盛世。

可她也不开心！

看到哥哥这样，她比谁都心疼，比谁都崩溃！

她确信，如果姜寒音看到了，她一定也会心疼！

她想说清楚，可是……

嫂子好不容易拥有的自由……

顾知鸢“哇”的一声，扑进了顾厅澜的怀里，用哭声，把自己所有想说的话，彻底堵死！

她心中的天平，终究还是倾斜到了姜寒音这边……

留给她哥的，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

两个月后。

孟莹第七次病危。

小姑娘骨瘦如柴，已经断水断食三天，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顾厅澜终于到了医院看她。

两月里，她经历了惨无人道的手术和放化疗，痛到撕心裂肺，顾厅澜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知道，顾厅澜不来，一方面是恨她，另一方面，是他比她痛苦多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她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哥哥。

“哥哥，原来你们真的一直在骗我……”

顾厅澜和历晟和她说，她只是很轻微的乳腺炎，乳腺增生，担心她知道病情会崩溃。

她还可笑地以为，她这么小小的病，顾厅澜都那样着急，是心里有她。

原来啊，她不是小小的病，她是要命的病。

她的人生早已经倒计时了。

顾厅澜从来都不是急着离婚，然后和她在一起，而是急着伺候她死掉，然后回到姜寒音的身边。

孟莹终于懂了。

只可惜，太晚了。

早一点明白，她也不至于在姜寒音的面前丢人现眼。

早知道自己没有几天能活，她就好好的当个妹妹就好了。

像顾知鸢一样，还能得到哥哥嫂子的爱……

可惜啊。

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