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小字。

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眸。

他终于认清了，她的辞职不是累了想休息。

她的离开不是逼他哄她。

她是真的，不计成本的，要和他诀别。

姜寒音一向是个冷心的女人，如果分开，她一定会消失地彻底。

只要签了字，他的世界就再也不会出现姜寒音这个人。

顾厅澜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看着那份最简单的离婚协议书。

他却觉得有些——

害怕。

顾厅澜从被人追杀的私生子变成现在的豪门继承人，伤过，痛过，一无所有过，但是没怕过。

第一次。

失落的恐怖萦绕着。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姜寒音了。

他不能接受。

不可能的，姜寒音不会真的想要离开他。

“音音，你不是对厉晟说过你根本不想跟我离婚么？”

“闹也要有个限度，”顾厅澜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没有温度一般的冰冷让他心头一颤，

“你想要什么，还是我做了什么你不满意的事情，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

“明明相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走到分开？”顾厅澜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的顾怀京，眸色深沉，

“还是说你是因为他回来了？所以这么急着离婚？”

姜寒音的泪“唰——”的一声便落了下来。

为什么？

她不想谈恋爱的时候他非要她陷入爱情。

现在想抽身而退，他又拉着她不放手。

明明是他变心了，却还要诬陷她……

姜寒音的泪眼模糊了视线。

她仿佛再也认不清楚他了。

那个她用尽力气去爱过的男人……

半点也没有了以前的模样……

她眼底一片猩红，负面情绪将她淹没，溺毙……

肌肉痉挛，手脚都难以控制……

“音音，音音！”

大脑一片“嗡嗡嗡”的轰鸣，心悸，瞬间眩晕，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音音，音音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姜寒音！”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揽过姜寒音的腰，让她陷进怀里，左手掐着后颈，右手撬开她不断颤抖着的贝齿。

代替柔软的舌头，她的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长指之上。

滚烫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姜寒音的嘴里，烫的她整个人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放松一点好么？慢慢地呼吸……”

他任由她咬着自己的长指，左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男人的声音是少见的温润，仿佛清竹林的清风，柔柔地吹进她的心底。

……

姜寒音躺在病床上，一脸虚弱的病态。

门口，两个男人身长玉立，双手插着兜，兄弟之间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交流。

顾怀京说：“她想要什么你最好快点儿满足她，她这种精神状态，受不了刺激。”

两个人的心平气和建立在顾厅澜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的基础上，他的手指捏住烟，

“她到底有什么病？”

姜寒音的病例轻易调不出来，小林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被他骂了两次。

顾怀京抬眸看了他一眼，清冷桀骜的声音带着轻蔑，

“你关心过么？”

“在意么？”

“两年了，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个援交女的床上？”

顾怀京嘲讽的笑了，

“顾厅澜，你都不配知道。”

他看着姜寒音柔软纤细的手腕，喃喃自语，

“你都不配知道，她是怎样，被你欺负的破破烂烂，变成现在脏兮兮的模样。”

顾厅澜连怒气都涌不上来，他喉结滚动，

“我为什么不配知道？我是她老公。”

“是么？你是她老公，那为什么不在她身边？哪个人会把自己的痛苦摆在别人眼前，被人嘲讽？”

顾怀京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凉薄，

“顾厅澜，放手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顾厅澜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猛的漾起一层薄雾，深邃的眸子晶莹剔透，水汽涌动。

*

暮色降临。

北郊最有名的环球影城游乐园。

保安们拦下了临时买票的游客，给予了相应的补偿。

经理忍不住叹息，

“花了那么多钱，包了夜场又不来，”他看着旁边严阵以待的北城警察，

“请示到了局里，终于获批的烟花，也不放了……”

“哎……”

顾厅澜的车里还留着哈利波特的衣服和魔法杖，那是姜寒音无聊时，最喜欢刷的奇幻世界。

那场绚烂的烟花无疾而终，终究没有等到那个矜持却明媚的小脸。

*

三天后。

姜寒音坐在了民政局的长椅上。

男人一袭冷酷黑衣，嘴角抿得刻薄寒凉，递上了《离婚协议书》，签字处「顾厅澜」那三个字，写得漂亮俊逸。

他没好好上过学，字迹不好看，那隽秀清丽的一笔一划，是姜寒音的落笔习惯。

姜寒音永远不会忘记，握着他的手，两个人在竹影下写字的时光。

翻开那叠文件，姜寒音看到了财产分割的内容。

她依然占了70%，他没有任何删减。

这一次离婚，足以让他跌落富豪神坛，由顶级财阀，变成一个普通豪门。

姜寒音知道那一天是他救了她，她突发惊恐症，差点儿咬了舌头。

她咬在他手指上的牙印是两行见骨的伤口。

“谢谢。”

她哑着声音说。

工作人员敲了两个章，礼貌地说，

“离婚申请已经被受理，从今天开始，二位正式进入离婚冷静期，冷静期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请同时来这里领取离婚证。”

两个人只不过点了点头，工作人员已经，

“下一位。”

一切快得如梦似幻，姜寒音还以为离婚多难，原来只要两个人想要分别，只不过三分钟而已。

顾厅澜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结婚之初就没有想过分开，最近，一生一世的念头越来越浓，他以为姜寒音只是发火，只是生气，只是闹一下而已……

没想到，就这样轻易地，他就失去了她。

两个人往熙熙攘攘的民政局外走，晨光洒进窗台，他没看她，却开口，

“音音……”他顿了顿，“可以再抱一下么？”

姜寒音愣了愣。

“就像，即将分别的老友。”

姜寒音无言，身子一暖，被他拥入怀里。

男人今天一袭矜贵黑衣，从头到脚没有半点亮色，显得很沉重。

姜寒音静静地被他抱着，的确啊，他们也算的上是老友吧。

他倾身过来，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声音温醇，带着细微的颤抖，

“音音，好舍不得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