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厅澜没有再拦，也没有再劝。

他就这样看着姜寒音在大雨中摇摇欲坠，几乎晕厥，三跪九叩，纤细的腿脚划破了无数道口子。

就这样上了顶峰。

最后一个头扣下之后，她便彻底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在暴雨中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他的心上。

被踩了无数脚，一颗心，又软又烂。

他把她安顿在了道观的房间里。

顾厅澜深吸一口气，冒着暴雨再度来到了山脚。

他不信命，不信天，不信鬼神。

血缘关系淡漠，她甚至对这个顾家怀着隐隐恨意。

对奶奶，更多的是利用。

因为奶奶掌握着顾氏集团不少的权力。

可这一次，他沿着姜寒音走过的路，虔诚地重新叩拜。

姜寒音期望奶奶好起来。

顾厅澜希望，姜寒音能事事遂意顺。

如果真的苍天有眼，就别对他老婆这么残忍了。

她那么破破烂烂的一个人，都快缝不起来了。

顾厅澜拜得比姜寒音还要认真，

拜到了雨停，拜到了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向玉坤山，拜到了——

“奶奶被抢救回来了！！！”

顾知鸢的尖叫声几乎把顾厅澜的耳朵震聋。

男人看着身后那些台阶，若有所思。

姜寒音形容憔悴，光着脚站在他面前，

“奶奶……”

她哽咽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泪水再度泛滥，顾厅澜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音音，谢谢你，”他的嗓音带着整夜未合眼的疲惫，

“奶奶没事，全是因为你，”

顾厅澜的下巴压在姜寒音的肩膀上，声音是浓浓的眷恋，

“要不是你，奶奶可能……”

“奶奶舍不得离开你。”顾厅澜的声音嘶哑。

他咽下了喉咙中的后面一句话，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

他本来就不想离婚。

这一次，姜寒音收起来的上签，写着要生孩子。

幸好他戒了烟，随时都可以要个孩子。

*

姜寒音第一时间回到了医院，奶奶暂时脱离了危险可病情依旧不乐观。

她坐在病床旁边，紧紧握着奶奶的手。

顾厅澜拿着化验结果走到门口。

姜寒音听到脚步声抬头，荡漾着水汽的眼眸，倏而一亮。

那种期待欣喜的眼神，顾厅澜好久没有看到了。

热恋时期，他每次回家，姜寒音都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亮晶晶的，闪烁着光芒。

相隔时间太久，他仿佛都忘记了，他曾如何被这样的眼神深深打动着……

“音音……”他喉结滚动。

姜寒音向着他跑了过来，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着，仿佛要像从前一样，扑进他的怀里——

“H医生！”姜寒音纤细的身子擦过他的肩膀，拽住了他身后的男人，

“夏洛蒂医学院的约翰教授怎么说？”

顾厅澜就站在他们身边。

可他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似的。

姜寒音那样的期待和欣喜，不再为他。

那样亮晶晶的眸子，根本不是看向他。

姜寒音很宅，是个内向的i人，没什么朋友，她以前只在意他……

他舔了舔嘴角，心口又酸又胀，还一刺一刺地痛。

“咳，这是奶奶的化验单……”像是非要显示自己的存在一般，顾厅澜握住姜寒音的手。

“哦，对，”她拿过化验单，塞到了H医生手中，漂亮的小脸凑过去，指着化验单上的诊断，

“这里的数值偏低，这里又太高，是不是不乐观？”

顾怀京耐心地解释着，解释完，他看着姜寒音的眼睛说，

“作为家属最重要的就是放宽心，如果你自己都看不开，不能平常心，病人只会徒增压力，明白么？”

姜寒音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点头。

顾厅澜的指甲扣进掌心里，他的指甲修剪整齐，不长，不至于把皮肤抠破，所以不足以掩盖心口泛滥着的酸胀，他尽量语气正常，

“这位医生不是精神科的么？怎么心内也了解？”

“医学前期都是基础课，”顾怀京语气很淡，

“我在国外读博的时候，和约翰医生关系不错。”

顾厅澜的黑眸紧紧盯着他，两个男人身材气势类似，也都比姜寒音高半个头。

姜寒音低着头看检查报告，两个男人面对面，眸色一个比一个锋利。

眼神也会说话，兄弟之间自然而然有所感应似的。

顾厅澜：【就不怕我现在让你掉马？】

顾怀京：【音音不再留恋你，你我都是应该去死的，可恶的前夫而已，掉马也是和你同一个起点而已。】

顾厅澜：【你在骗她。】

顾怀京：【你就没骗过么？】

顾厅澜：【……】拳头很硬。

顾怀京：【为了你可笑的自尊心，你还要被她伤成什么样？你最好帮忙保护好我的马甲，不然你只是让她更不快乐一些。】

【把她变得一个朋友都没有，一个能说话的都没有，你又毫不留情地抛弃她，顾厅澜，你跟她有什么仇？】

顾厅澜喉结微动，怒火被狠狠压抑着，眉心紧皱，那股酸胀之感几乎要把整颗心撑爆。

两个人针锋相对，看似没有任何声音，暗自脚力。

“音音？”走廊处，秦沛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来了？”姜寒音打死也没想到他会过来。

“听说你奶奶生病了，我这个做孙女婿的，总要来看看。”

顾厅澜和顾怀京的眼眸瞬间狠戾。

“你别胡说八道！”姜寒音狠狠瞪了他一眼，推着他的后背把他往外送，

“滚，我正烦着呢。”

秦沛也没反抗，放下补品和材料，顺从地被姜寒音推到了走廊拐角。

刚绕过拐角，秦沛便停了下来，神神秘秘的对姜寒音说，

“音音，这么多事，烟瘾犯了吧？”

姜寒音眼神飘忽，“没，没有。”

“啧，还骗我？”秦沛把她推到了医院外面的小花园吸烟区，

“快去，我给你打掩护，一根烟的时间，我连口腔清洗剂都给你拿过来了，”

秦沛笑着揉了揉她蜷曲的长发，声音宠溺，

“吸了烟，就要变成强大的姜老师哦。”

姜寒音被她挡在角落里。

离婚后就被勾出来的烟瘾早就犯了，奶奶这样，病的时候想抽一根放松，奶奶好些了，又想抽一根庆祝。

秦沛真是个诱人犯罪的魔鬼！

“嫂子，来来来，抽完咱就走！”顾知鸢也躲在这里猛吸。

姜寒音就算是个无欲无求的神仙，也抵抗不住这两个小魔鬼的勾引，顾知鸢直接点燃了烟，塞进了她的嘴里！

啊，算了！

一起堕落吧！

姜寒音深吸一大口，尼古丁麻痹了血液和神经，刺激着大脑的多巴胺，又呛又辣，让人兴奋又清醒。

姜寒音长呼一口气，整个身体抖微微颤抖了两下。

爽。

香烟朦胧了大脑的感知，姜寒音一根没抽完，却听到，

“砰！”的一声！

挡着她的高大身影被打得弯下了腰去，姜寒音抬眸。

顾厅澜站在她面前。

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