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紧紧握拳，手臂上青筋暴起。

姜寒音认得他这副模样，这样就是要揍人了。

上次揍陆肆野和秦沛之前，都是这样一触即发的紧绷模样。

顾厅澜眼底受伤，失去了往日里最注重的体面和风度，不知道夜里去了哪里，连胡子都长了出来。

眼底铁青，明明是一身肌肉的健壮男人，却觉得他身子发飘。

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了。

姜寒音挡在顾怀京面前，

“大哥只是来给我指导论文，之后老王发了疯，我受伤了要去上药而已。”

顾厅澜凌厉如刀的目光扫了一眼臭猴子老王，怒气被生生压了下来，

“不用解释，音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么？”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可他不得不这样说，他垂下眸子，看着她纤细小腿，

“腿上的伤口疼么？”

姜寒音摇头。

“嗯，”他的声音好脆弱，仿佛夏日里最后一片雪，下一秒就要融化了，

“大哥是医生，他一定能更好地照顾你，”

“大哥至少也不会让人生气，和他在一起，你也不会……”

顾厅澜叹息着，仿佛是在劝说自己，

“你和大哥相知太深，他最懂你，是你的灵魂伴侣……”

他不动声色地抽了抽鼻子，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我买了早餐——”

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看到了顾怀京早已经准备好的海鲜粥。

他的心被自己践踏着，连呼吸都很困难，心底太潮湿，连话都说不清楚似的，

“我是多余的……”

姜寒音本来梗在脖子里的冷嘲热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拿着纸质早餐袋，嘴角勾起一抹绝望的笑，转身离开了。

见到他来，姜寒音心生厌恶，可看到他落寞离开，她的心底——

又有些不是滋味。

*

顾厅澜谁也不见，不是上班，就是飞全世界去找医生看姜寒音的片子。

希望的篝火被一根根拆散，只留下一地灰烬。

孟莹哭着来找过他好几次，可他实在疲于应对。

三两句把孟莹搪塞走，便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

唯一能进入办公室的人，是沈梅。

他再烦沈梅，母子之间的感情却无法改变。

沈梅大约知道了什么，她轻声劝他，

“你也不是个三岁的baby了，这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你离开了谁也活的下去，”

沈梅叹息，“你看我，你爸爸去给秦雨墨守灵了，自从她死后再也没回来过，我不一样好好活着？”

沈梅说，“谁没爱过啊？我要不是爱他，我这么些年给他当小三，可时间能治愈一切……”

“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自己也不活了吧？”

沈梅拍着他的肩膀，

“厅澜，你很强大的，你要不要试着把她从自己的生命里删除？”

顾厅澜抬眸，眼底血红，“怎么删？”

“从微信开始，各种联系方式，然后把属于她的所有东西全部烧掉，换个住所，换个心情，找个新的对象，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顾厅澜也知道自己现在被困在姜寒音的病情里面，很是懦弱。

如果可以，他也想把她彻底删除！

可他早已经努力了两年啊！

删不掉……

顾厅澜拿出手机，唯一的置顶聊天，就是姜寒音。

她虽然把他拉黑了，但他却一直留着她的置顶身份。

打开聊天栏，最近的一条，是姜寒音一年前给他的留言。

在前面是她两年前给他的两个字信息……

可再往前……

【老公，我买了票，去听演唱会吧。】

【老公，黑色的这件好看，还是白色的？】

【顾厅澜，你不要再烦我了！！！我在上课！！！】

【去取个东西而已，你不用陪着我的，我又不是巨婴，我会开车的！】

【老公，昨晚你梦话说爱我来着，是真的么？】

……

一天不知道多少条。

她那样清冷内敛的人，把自己彻底剖开，让他走进自己的心底……

他的眼眶湿润了……

怎么能割舍？

到底怎么删除！

这辈子被困在悔恨之中，是他的报应！

人做了恶，就要付出代价！

“抱歉，”顾厅澜对沈梅说，

“我真的做不到……你能那么轻易翻篇，是因为爱得不够深吧……”

沈梅觉得又被亲儿子阴阳了，可她好像的确……

不知道他们之间，爱的多深……

“别的我不管，你要知道你最近闹出来的事情早已经让老太太很恼怒了，你爸不只我一个小三，也不只你一个私生子，”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

“你最好赶紧娶个女人生个孩子，这样咱们在顾家还能立得更稳一些！”

说完，沈梅便拿着小包离开了。

顾厅澜仰躺在沙发上，无神的目光看着天花板。

连纯白色天花板，都能映出姜寒音那张脸。

他自嘲地冷笑一声，真是魔怔了。

他站起来，顾氏集团108层的高楼位于北城商业核心。

楼下人来人往，可再也没有那个笑语晏晏，害羞又漂亮的姜寒音来找他了……

她大约已经打算和顾怀京破镜重圆。

挺好的，顾怀京越爱她，就越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活着。

他是彻底穷途末路了。

全球有名有姓的医学专家他都问过了。

全都是：准备后事吧……

他希望的灰烬，都要被彻底浇熄了……

他闭了闭眼睛，都是因为他。

他才是把姜寒音害死的罪魁祸首。

为什么警察不来枪毙他？

他苦笑一声，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活着比去死还需要勇气。

“顾厅澜？”

他猛地回头，竟然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姜寒音。

幻觉。

她应该和顾怀京在一起。

她满脸关切地向着他跑了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疯了么？”

手腕上的温度像是一股暖流，皮肤相触，瞬间传导进了心底！

“音音？姜寒音？你来找我了？”

姜寒音不顾他惊喜的语气，搂着他的劲腰，用尽全力，把他摁倒在了地上！

“顾厅澜，你吓唬谁呢？你玩自杀？”

姜寒音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汗珠，

“你疯了？有病就去看医生，没破产，你妈也没病，你怎么突然就要死要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