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肥五花炒出底油，依次加入各种辣椒、酱料，豆豉等进行炒制，一道懿城人最常吃的家常火锅就完成了，红油滟滟，豆豉翻涌。

“火锅丸子得多煮一会哦，先吃肉和菜吧。”赵梁臣瞥见顾夏牢牢粘在牛肉丸上的视线，开口提醒道。

“阿夏要吃一点菜哦，不然长溃疡呢。”顾春夹起两根豌豆尖，放进她的蘸料碟里，豌豆尖就像毛肚一样，无需久煮，扔进锅里翻转两下，保持脆爽的口感和鲜甜的汁水最具风味。

顾夏愁眉苦脸，显然不喜欢吃蔬菜。

“保持营养均衡是很重要的，不许挑食哦。”赵梁臣也给她夹了一筷子。

少女俏脸愁苦更甚，赵梁臣觉得有趣，除了小孩子，还没有见过这么抵抗蔬菜的人，况且这又不是什么菠菜折耳根香菜等气味浓重的菜，在他的观念里，豌豆尖算是和白菜菜叶一样容易接受的蔬菜。

少女撇撇嘴，欲夹又止。

赵梁臣看向顾春，眼神交流：“她平时也这样吗？”

顾春回了个眼神，意思是：“她不是一直都很抗拒吗。”

赵梁臣微微点头表示了解。

嗯？不对啊，我怎么和顾春无障碍眼神交流上了啊！

迷蒙的感觉在他思绪中泛滥，某片疑云隐藏其中，直觉告诉他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头绪。

他猛然察觉到自身的异常，他最近的行为严重不符他引以为傲的严密逻辑和恪守的原则。

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啪嗒」

似乎是某种壁障破碎的声音。

思绪晓畅，灵台清明。

“为什么我会下意识和顾春眼神沟通。”他立马找到了关窍所在，不过他不着急思考。

他在等一个解释。

璨的声音响起：“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你不是挺恶趣味的吗。”赵梁臣在心中呵呵笑道。

再无应答。

“阿夏不挑食的话或许给你一点小惊喜？”

顾夏看向他，不是一贯带着淡淡笑意的样子，依旧温柔，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她有些恍惚，轻轻点头：“好。”

……

饭毕，赵梁臣从家中翻出两个小话筒，连接上电视。

“确实好久没有听过阿梁哥哥唱歌了呢。”顾春露出一抹追忆的神情。

赵梁臣有些错愕，面前清纯动人的女孩一小时前还在肆意索取他的唇，但他没有有关她的记忆，哪怕有又怎么样，那不是属于他的经历。

他现在才觉得他之前的行为过于反常，那个弔人动了手脚。

可是那个弔人动手脚的目的是什么？赵梁臣试图寻求一个合理的猜想。

“阿梁哥哥要唱什么？”顾夏有些期待，赵梁臣从小唱歌就好听，上一次听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royster lee的《双缝干涉》吧。”赵梁臣眼神意味不明。

「看不到起点也看不到止境」

「意识与时间都非线性」

「刚走到终点又全部归零」

「没有了果也没有了因」

「真实与虚幻靠主观界定」

「他存在吗他不存在吗」

「无尽的循环悲观的宿命」

这首歌节奏强烈，连读众多，有些拗口，但赵梁臣唱得毫无压力，神色却越发玩味。

「我想」

「继续持怀疑论看待这一切」

「不如就推翻这一切」

「还是去接受这一切」

「呈发散状态的世界」

「因观测坍缩成一切」

「本末倒置也就一夜」

「等被遗忘后就湮灭」

赵梁臣开始为自己打着拍子，露出愉悦的表情。

「双缝干涉」

「缠着你缠着我日复一日在纠缠着」

「过去心未来心智者早说过不可得」

「我存在此刻是你注意力此刻在我」

「当你停止注意我遗忘我就不在了」

赵梁臣暂停音乐，举起右手发问：“知道双缝干涉实验吗。”

顾夏一脸茫然，显然未曾听说，顾春倒是陷入思考。

继续播放，赵梁臣无缝衔接上节奏快速的音乐。

「转角熟悉的店突然消失了痕迹」

「像未来没存在过」

「这让你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是否会出错」

「你想到了清醒梦或既视感」

「那来自未来的记忆」

「一个错误决定是否会掀起」

「新一轮曼德拉效应」

「看来时间是无数独立的点」

「而不是流动的线」

「那么自由意志是否纯粹的谎言」

「要看切入点」

他翘起的嘴角几乎咧成笑容。

「如果现在可以影响未来的走向」

「同样也可以左右过去」

「请回到起点把我从时间里释放」

「再赋予一个实体」

音乐戛然而止，歌曲仍有剩余，但赵梁臣不再唱了。

“诶，怎么不唱了，还笑得这么开心。”顾夏注意到他的笑容。

“没什么啦，我想到开心的事情。”赵梁臣随口答道。

“双缝干涉实验中有一条著名的结论，即观察者的存在改变了物质的状态，即被观察的事物和现象会因为观察行为受到一定的影响。”赵梁臣向两女解释道。

“举个例子，薛定谔的猫知道吧，当容器处于关闭状态时，整个系统保持不确定性的波态，容器中的猫即保持着生死叠加的状态。但一旦你选择打开容器进行观察，结果以粒子形式呈现时，不确定性就立即坍缩为生或死。”

“双缝干涉实验是对光是波还是粒子的探究，诡异的是，当进行观察时，实验结果表示光是粒子，不进行观察时，结果又表示光是波。而经过进一步的实验得出结论，只要有观察者在场时，光子的状态就会瞬间坍缩成某个具体的状态。”赵梁臣缓缓说道。

熟悉的感觉，世界静止。

璨倚在沙发上，淡淡道：“那你应该也知道，人的意识并不改变实验结果。”

“对我来说不重要，何况你也不一定是人。”赵梁臣神色平淡，与初见时的鹌鹑模样毫不相像。对于璨改动他性格，操纵他思维他无力改变，而为何坍缩成恢复的状态他不必深究。「实验」的真相对他来说毫不重要，他像是那只猫，已然逃出生天，而薛定谔并不打算再将它放进那容器里。

本真回归后，他也可以沿着线索追溯事情发展的「起因」。

他对两女还有沈心产生的天然好感，下意识的习惯以及本真回归后仍不抗拒的现状，不合理却又真切存在着。

「如果真实的我是平行世界而来，那我不应当有这些反应」

「如果平行世界是一场骗局，我是原身，那现在的天性和性格又是他强加的吗」

赵梁臣看向沙发上懒洋洋的璨。

「但他没有动机，事情导向也不合理。如果我非本真，我并不会产生错愕感，也不会坍缩抵达本真，毕竟他没有给我重新编写性格的动机」

“不能是我的恶趣味吗？你对我是有这样的看法吧。”璨抠着指甲缝，表现出相当的无聊。

“那你大可以让我恢复原本的记忆，让我怀疑记忆是假的，更符合我本真应当是拒绝的心态。”

「既然平行世界并不是骗局，我的本真也并非捏造」

「问题只能出在我的记忆上了」

“你不觉得，按我原本的记忆和性格，受过情伤哪怕走出来了，能这么毫无负担地接受多份感情甚至乐此不疲吗。”赵梁臣发问。

璨只微笑不言语，似乎给他留足了舞台。

“而我现在的性格与那场情伤息息相关，也不可能是假的，只能证明，我另有记忆。”赵梁臣的死鱼眼光辉熠熠。

“不愧是你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像个小强一样打不死踩不坏，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还是蠢笨一点的你讨人喜欢，这副精明样像我欠你似的。”他毫不在意形象地挖起了耳朵。

赵梁臣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和璨似乎别有故事。

但他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吧。

果然，璨已经不见，时间开始流动。

“阿梁哥哥懂得还不少呢。”顾春轻笑着，似乎是听懂了。

赵梁臣笑笑，把话筒递给还在沉思的顾夏，“上个厕所啊，你们先唱。”

需要集中精力思考的时候，赵梁臣习惯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开始轻轻哼唱。

「这让你开始怀疑记忆的真实性」

「是否会出错」

并未出错，只是缺少。

「看来时间是无数独立的点」

「而不是流动的线」

但我可以从关键节点以窥全貌。

「那么自由意志是否纯粹的谎言」

「要看切入点」

对于精神洁癖的人来说，恢复记忆和强行添加记忆区别不大，缺乏切身体验的真实感，而逻辑上也不会得到认同。

「如果现在可以影响未来的走向」

「同时也可以左右过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平行世界也活了一世，才能解释清自己莫名流淌的爱意，下意识的行为和不抗拒的现状。

「请回到起点把我从时间里释放」

「再赋予我一个实体」

问题的关键在于，两世记忆都是本真的我吗？

……

走出洗手间，少年感到有些疲惫，偶尔的大脑风暴让他有些疲乏，早知道中午就再多吃一点了。

去叼了一袋酸奶，这个动作多少能让他感到安心。

“阿梁哥哥怎么啦，看起来像是有点疲惫的样子。”顾春伸出手，想帮他揉揉眉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眉头皱得多紧吧。

赵梁臣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缓缓松开，挤出笑容安抚她说：“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没关系，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夏立马走来抓他的袖子：“那还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上床休息。”像只假装凶狠的小猫。

对于两女的感情，他不知如何自处。两女对他的情真意切，但于他而言，他未亲身经历这份感情，哪怕获得记忆也无法破除那层隔膜，这对他，对顾春和顾夏来说，都不公平。但自己没办法毫无负担地抛下她们，却也没办法毫无负担地爱上她们。

他一时间感到有些悲哀，尤其是顾春，他没办法单独面对顾春，尤其害怕她那双水润的杏眼会用负心汉的眼神看向他。

他曾被人所负，个中滋味，自然晓得。

回了房间，上了床。

习惯性地打开抖音，是一个讲MBTI的博主。

感受着头脑的杂乱，他想闭上眼放松放松。

“今天我们来讲INTP啊，INTP我们可以说他是宜家的塑料袋，真能装。”逗音还在播放着，传来博主爽朗笑声。

“别再研究我了，好烦。”赵梁臣松开手机，眼皮放松地阖尽。

门缝里两朵小白花正在捂嘴偷笑，这个笨阿梁还挺可爱的。

不过视频的声音会不会太打扰他睡觉了，顾春心想，给顾夏比了安静的手势，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近。

“小五狼？”顾春记下了这个博主，按下电源键，熄屏，悄悄离开房间。

沙发上，顾春顾夏捧着手机，打开逗音搜索“小五狼”，找到了视频大大的INTP封面，传来熟悉的台词。

“哲学家叔本华说，生命就是一团欲望，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无聊，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痛苦，人生就像钟摆一样，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左右摆动。这就是INTP作为最聪明的人格之一的深刻和内耗之处。”

“I代表他们需要在独处中获得能量。”顾春眨巴眨巴眼睛看向顾夏，像是在问：“诶是这样吗？”顾夏呆呆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N代表这个人格的直觉非常强。”顾春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样的。

“T代表思考，直觉和思考让他变成了最聪明的人格之一。”顾夏点点头，阿梁哥哥确实是喜欢思考的人。无论幼时思考天会不会塌下来和空气会不会消耗完而无法呼吸，他总是喜欢想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并追寻答案。

“P则是无规划的体现，INTP的原生家庭一般都有一个比较情绪化的母亲和不常出现在生活里的父亲，但当他出现时通常不讲道理并武断地替他做出决定，这就养成了INTP喜欢思考但并不喜欢回应这样的一种人格。”顾春和顾夏开始回想脾气略带暴躁的程姨还有早些年因为演奏事业而常年不在家的赵叔，嘶，他说得还挺准，顾春和顾夏惊奇地对视一眼。

……

“这个si也导致了INTP的恋爱脑……”

两女眼神发光，似乎找到了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