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柳柳去见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何云逸。

那是柳柳成长的这些年里，第二次见到她的这个父亲。第一次的时候，她尚在襁褓之中，对这个父亲毫无印象。而这，也是言言不在了之后，我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

他老了也瘦了，曾经迷倒言言的英俊脸庞如今已变得瘦削憔悴，他眼神中透露出些许疲惫。一头青丝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乌黑顺滑，而是夹杂一些白发，这些白发似乎在诉说着他这些年过得如何不如意。然而，尽管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唯独没有改变他那股懦弱无能的气质。

果然，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只要是看到这个男人，我还是会觉得烦心，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厌呢！

还记得那天，柳柳在见到他之后就支开了我，她对我说：

“琉璃，我想自己单独去见他，你能在房间里等我吗？”

我同意了。可直到今天，我都在懊悔，我想，我当时还是不该让她和那个男人单独说话的。

“为什么？”

盘景宗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琉璃的回忆，钱君择也见缝插针的问道：

“那个琉璃，我们有个小问题哈！就是，你不是那个叫什么言言的人创造的嘛！”

“人家叫付舒言。”盘景宗好心提醒道。

“喔～付舒言！就那个，她不是人没……啊……不是，你不是因为她才诞生的嘛！所以呢……那个，就是……额……这样问好像不太好，希望你别介意哈！就是……”

“你到底想问什么？别磨磨唧唧的了！”看钱君择支支吾吾的说半天说不清楚，琉璃有些不耐烦了。

“嗨呀！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她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就算是要完成她的遗愿，那你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去死了吧？”

“嘶——”

盘景宗倒吸了一口凉气，“唰”地一下看向了钱君择，他旁边的萧冀凌也跟他神同步的看过去。除了专心记录的莫樊莹，她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家师兄说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专心记录着。

此刻的她，眼睛紧紧盯着纸面，手中的笔则快速地舞动着，一看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记录上，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停止动作。甚至，她脸上的表情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盘景宗不禁腹诽：这琞阅阁的弟子都这么虎的吗？问起话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欠呢！这也太不留情面了吧！多冒昧啊！

接着，他又看了一眼莫樊莹：得！这就是个全自动的记录机器！

而萧冀凌则是在被钱君择语出惊人的耿直发言震惊一瞬后，迅速看向了琉璃。

事情好不容易达到了现在的进展，现如今，事情的真相和事发过程只有琉璃知道。而他们现在并不完全了解祈灵的性情和能力，倘若贸然激怒了它，他和小师弟这些天的努力都可能功亏一篑。况且，如若祈灵与他们为敌，想要跟他们动起手来，他还真不知道有几成的胜率。

还好，琉璃听了钱君择的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愤怒的情绪，它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似乎正在认真思考着钱君择的话。

是啊！它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

这个问题，琉璃自己还真没想过。它好像，从来没想过，还有死这个选项。

于是，它重新抬起头，真诚的回道：

“我不知道！老实说，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从来没有人，也没人会告诉我，可以死。所以，我并不知道怎么死。”

“你的同伴中，就没有死掉的吗？”听它这么说，盘景宗也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有！凡是降临在这块大陆上的祈灵，就没有死掉或消失不见的。因为到最后，它们都会得到居民的供奉，居民需要它们，它们不能也无法消失。”

萧冀凌听完它的话，轻轻颔首道：

“人们的七情六欲诞生了它们，也困住了它们。”

钱君择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又继续问道：

“那你的同伴中，第一个降临在这块大陆的祈灵是谁？它在这块大陆上生活多少年了？它的本体是什么？还有……诶～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问的这些，你都不知道？”

琉璃一听，顿时不乐意了：

“我说，我刚才说话的时候，你有没有在好好听啊！我们祈灵可是可以感知同在这块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同类的，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的老大是谁？”

“喔～是谁啊？”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我看你可不像什么好人！”琉璃戒备的反问道。

钱君择一听，脸上露出一副“你小子”的神情，同时还用右手的食指指着琉璃上下摇晃着，戏谑开口：

“喔～～你果然不知道！也是，你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能知道些什么呀！你这个大——宅——女！”

“你什么意思！说谁宅女呢！我们可是没有性别的，别拿你们人类的那套说辞来说我！你真讨厌！诶——你不许这样指着我了，我告诉你，我就是知道！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笨蛋！”

“诶——咋还骂人呢？”

说着，钱君择又继续火上浇油的指着琉璃，朝身旁三人笑说道：

“看，还急了！”

看见钱君择这样，连盘景宗这个大直男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试图开口阻止他：

“钱师兄，你快别说了！”

“诶～盘师弟，不懂就问嘛！我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已呀！而且，它要真的知道，干嘛藏着掖着，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它们祈灵可是这块大陆上的神明啊！那我们如果知道了，谁是这块大陆上的第一个祈灵，那不就相当于知道了谁最强？这样一来，大家都会去信奉最强的那个呀！这不是会为它换来更多知名度，得到更多的信仰嘛！对它又没坏处，你说是不？”

“钱师兄，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你刚才提问的方式和态度，是真的怪不妥的。别说琉璃，就是任何一个女孩子，听了你这样提问，都会感到生气的。”

“这样啊……”

就当盘景宗以为钱君择终于悟了的时候，他又小声的对盘景宗说道：

“可它不是说它们祈灵不分男女的吗？”

“……”

盘景宗：真正的心累，从来都不是大吵大闹，而是他站在那里，你却感觉你们之间的沟通有一条越不过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