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钱师弟，小师弟，你们也别再过多争执了。我们还是请琉璃姑娘继续为我们说一说那天发生的事情吧！琉璃姑娘，请继续说吧！”

见气氛又要陷入僵局，萧冀凌开口打破了局面，并再次将话头转给了琉璃。

琉璃对萧冀凌印象不错，因此也愿意给他一点薄面。只见它冷哼了一声，然后又狠狠地瞪了钱君择一眼，随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我并不知道那天那个男人具体对柳柳说了些什么，甚至她跟他谈完话回来后，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晚上的时候，她突然问我‘琉璃，你可不可以变成我娘亲的样子陪我一起睡？我想试试在娘亲怀里睡着的感觉。’我并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想要这样，但是她想要，我也就同意了。”

“结果，她看到我变幻的模样后，她却流泪了。原来，那个男人给她看了言言的画像。她对我说‘原来，你除了毛发的颜色是白色，瞳色也与她不同外，其他地方真的都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他竟然把她的画像画得那么像。呵呵呵……’她笑得很悲凉，笑过后，她就对我说了她最后一个请求。”

听到这，盘景宗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求你杀了她？”

琉璃眼神黯淡，默默地点了点头。盘景宗怒了：

“不是！她叫你杀她你就杀啊！你可是答应付舒言要护着她女儿的，你就这么护的？怎么？直接送她去见她娘？你咋想的你，缺心眼儿呢！”

“小师弟！”

萧冀凌制止了盘景宗的质问，又继续对琉璃问道：

“琉璃姑娘，萧某相信你不是个行事莽撞的灵，相信你在答应柳柳姑娘的请求之前，也向她提出过你自己的建议吧？”

琉璃继续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我在很早之前就提出过，让柳柳带上我的本体，这样我就可以带她离开何家。然后，我会带她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生活，让她彻底脱离何家给她的束缚，可她拒绝了。我提出了很多次，她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包括她及笄的前一晚。我听她有了寻死的念头，便又提出了这个建议，可是她依旧拒绝了。”

“萧某猜测，柳柳姑娘是顾及她的外祖家吧？”

“是也不是。在之前，我问过她很多次拒绝我的理由，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说，直到最后一次，她才告诉我了原由。柳柳生性善良，对待他人更是宽宏大度，端得一副慈悲心肠。她虽跟院子里的下人们不算亲近，可她并不愿意那些下人因为她的缘故遭遇厄运，她知道，如果她只顾自己逃了，他们绝对会被何家家主打罚发卖，甚至可能因此丧命。此外，她虽未曾与自己的外祖父谋面，但她认为，外祖既然亲自来何家接已故的母亲回家，还为了她与何家反目，此后更是放出狠话，不做何家任何生意，那么他对母亲和自己应该都是在乎的。如果她向外祖父求救或是让外祖父帮助自己，他绝对都是会愿意的。只是，付家虽是匠人世家，但比之何家还是太过于渺小，一旦她突然消失，何家首先就会把她的消失联想到付家身上去，她都能想到的事情，何家不可能想不到。到时候，何家若因此有意针对付家，付家众人的生活必定艰难困苦，她实在不忍付家因自己的缘故增添诸多麻烦。还有更重要的是……”

琉璃痛苦的闭了闭眼，再次开口道：

“她在何家生活的这些年，何家确实待她不错，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虽然理智告诉她，这都是何家收了江家的钱财，在尽心尽力的将她培养成江家主母，他们对她的这种照顾，并非基于感情，而是纯粹的利益。可是，她在感情上，就是没办法恨上何家，那基于利益驱动下的养育之恩，她还是给它记在了自己心头。至于那个男人，在见他之前，她是可以恨他的。毕竟在她看来，那个男人就是她和母亲悲剧的源泉，她在从我这里知道父母的感情经历后，就隐隐猜测，那个男人当初根本就不是真心爱慕她的母亲。”

“在柳柳看来，他靠近言言，从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的。后来，他终于成功将言言骗回何家后，就想让言言成为何家新的生育工具。只是他没想到，言言对他们的孩子如此珍视，完全无法被他洗脑。最后，她更是为了柳柳这个女儿与他反目，再不肯见他，让他一直苦心经营的阴谋彻底破裂。可是，这些让柳柳这些年一直这么猜测着，愤恨着的猜想，在跟那个男人见过一面后，全部都轰然倒塌了。”

“因为她发现，那个男人不仅真的爱着她的母亲，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他给她看了他画的言言的画像，那是他在失去言言后，在强烈的思念下凭借脑海里的回忆画的。那些画像里，有各种姿态的言言，柳柳看着，感觉她仿佛就活在自己面前一般生动鲜活。她几乎可以确定，她的这个父亲，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没有一天，忘记过她的母亲。”

“当初，他是真的想要跟言言厮守一生，与她生儿育女，恩爱两不疑。他最大的错，就是认不清自己的本事和处境，为了满足自己和言言相守的愿望，对言言夸下海口，让她轻信他后，嫁入何家，造成悲剧的开始。”

“当时的柳柳，在看到那些画像时，心里就再也无法去恨他了。这些画像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眷恋。看着这些画像，她仿佛能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当年的心情，那种痛苦和无奈，以及对自己母亲的深深爱意。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听着他痛哭流涕的悔过，柳柳突然觉得累了。”

“一个人，不曾拥抱过爱，又失去了恨，剩下的人生不仅已经被人安排好了，还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活着，就完全失去了意义。甚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折磨。”

听到这，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着，琉璃看向盘景宗，对他说道：

“现在，你应该可以明白，为什么我直到现在都还在懊悔，那天没有阻止柳柳单独去见那个男人了吧！”

盘景宗听后，却并没有马上回应她，他皱着眉头，对琉璃问道：

“对于何云逸，你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