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咱管不了，那就随它去。关于读书这件事，啥时候开始都不算太晚，只要心里有书，不管走到哪，咱都是一个读书郎。

要是真没书可读，那就来我这个小书店，送出去两本书也未尝不可。”江小白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说道。

这些话落入老人耳中却像是平地起惊雷，万分紧张局促不安，破旧的草帽也被一阵风打落在地，老人慌乱的眼神无处安放，吞了吞口水，不可思议的轻声开口，“小兄弟， 可不能取笑我这老头子，你这真是一个书店？”

“那还能有假！只不过才开张不久，连一个正式的客人都没有呢！”江小白不假思索解释道。

“这次是我看走眼了，真没想到小兄弟也是一个生意人啊！”老人迟疑的眼神却突然哑然失笑感叹一声。

“哼，我老爸才不是一个生意人呢？”小丫头鼓起嘴巴冷哼一声，急忙出声为父亲解释。

听着小姑娘埋怨的语气，老人的神情突然疑惑起来，难道这还有什么误会不成？

“老爷子，您看我像是一个生意人吗？”江小白突然傻笑一声，反问老人一句。

“瞧着不像，你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眉清目秀的读书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很像是一位教书育人的先生。”老人连忙摇摇头，随即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承蒙您的夸奖，只可惜我愧不敢当，要我是一位教书育人的先生，只怕会误人子弟。但是我也算不上一位生意人，你见过哪个生意人开门不赚钱，却陪着人在门口坐在地上聊天呢？”听到老人的解释，江小白开始自嘲道。

“说的也是，哪有一个书店的老板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叫花子在这聊大半天呢！更何况也从我这赚不走一文钱。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不知道小兄弟能否为我解惑。”僵硬的身体被老人重新拿回了掌控权，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厚实几分。

“但说无妨，愿闻其详。”江小白目不转睛看着老人说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书店的大门口连一块招牌都没有呢？”老人疑惑的八字眉拧成川字型，语气倒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小孩子。

“不是咱没有，只是因为咱穷啊？门口多放一块牌子有啥用，咱又不指着它赚钱，要是我这真弄了一块富丽堂皇的牌匾，那今天您还能坐在这和我这个穷小子聊天吗？”江小白短叹一声之后，就开始拿拾荒老人打趣。

“那倒也是，你这要真是挂着一块金丝楠的牌匾，老头子早就一溜烟爬到别家去讨水喝了。我可是不敢对着里面大声喊，喂，好心人给口水喝吧！

就我这个臭脾气，就算是自己饿死，也绝不敢给别人添上一点麻烦，要不然咱也不会跑到这个小山村来讨饭吃喽！

更何况，我看见你们书店旁边的小包子铺，都不敢驻足停留，那是为啥啊！还不是怕自己这一身臭味熏到了人家，让人家不好开门做生意嘛！

就算是人家愿意给，咱也不能过去接着。这倒不是咱有骨气爱面子，只不过这事咱真做不来，也不能去做。

凡是人家开门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活着都不容易，咱不能去打搅了人家的生意。要不然老头子不免被人说上一句：这个臭老头，人脏，心也脏。”老人笑呵呵的解释给眼前的清秀男人听。

“这样一来，那我今天不就错过您了。我上哪再去找一个像您这样愿意给我们父女两个讲故事听的人，所以说书店大门口没有一块牌匾，不见得是啥坏事。真心想读书的人，也不会有时间注意头上那块招牌，那块木头可真没书里的故事吸引人。

对于那些不喜欢读书的人，就算我真的在书店门口放上一块金丝楠的牌匾，人家也未必能认得出来，就算真的认出来，恐怕也只会感叹一句，不就是一块破木头嘛，还搞得这么神秘，读那些破书有啥用哦，还挣不来一两碎银填饱肚子。”江小白苦笑一声解释给眼前的倔老头听。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不过这实话可忒难听啦！”老人绷着脸抱怨一句。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嘛！哪里说的话最好听，那当然是戏班子啦，可这不是人家收费，咱不要钱吗？不仅免费，连茶水都管够？”江小白毫不在意的打趣道。

“这话虽然不好听，可老头子我爱听，不管走到哪都是这个理。顺着性子做人，逆着性子做事，人活得也不能太憋屈不是，两样总得给自己留下一样。按着这条路走，错不到哪去。”老人面露喜色感慨一声。

“还是您老会说话，不像我就是一个愣头青，三言两语就得罪了人，可您也别生气，咱就是一根直肠子，坏也坏不到哪去，毕竟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呢！我也懒得让人去猜，浪费时间不说，要是会错了意还伤感情。

我这人的脾气和您也有的一比，都是一头犟驴，倔脾气上来的时候，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咱们虽然脾气倔，可是咱们却从来不害人。

不像是一些口蜜腹剑的小人，虽然嘴上说的好听，可是指不定那天就在背后给你来一刀，防不胜防。咱们这种人就不一样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脑子里也装不了太多的喜怒哀乐，等闹剧一过还是该咋地咋地，不往心上放。”江小白面不改色的说道。

“要么说咱们有缘呢！一头老倔驴和一头小犟驴，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要不然亿万人海里咱们也见不上一面，更谈不上坐在一起闲聊。

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那都是莫大的缘分，要是无缘，那也只能是对面相逢不相识。就算人海之中见上一面，也不过是一眼之缘，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擦肩而去，所以咱们俩这辈子还是有缘。

不管说啥老天爷也得让我们见上一面聊聊天，要是没有遇见你们父女俩，我这些心里话也就等着埋到黄土里面，见不得光喽！就算是我那个儿子，也不见得愿意和我聊这些事情，所以该来的缘分，跑不掉的。”老人深深地感叹一声。

“我们父女两个今天陪您聊尽兴，一吐为快，一醉方休。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江小白的言语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

“哈哈哈，老头子很久没和人聊得这么开心了，上一次和人酣畅淋漓的聊天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果然还是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聊天有意思，永远不会让话掉在地上。”老人兴之所至，忘乎所以的开怀大笑。

“倒也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这么有趣，只不过是您遇上了一个有趣的灵魂，当两个有趣的灵魂相碰撞，就会爆发出激烈的火花。”江小白开始红着老脸夸起了自己。

“不管是读书人有趣也好，还是你的灵魂有趣也罢！老头子打心底里敬佩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我年少的时候，总喜欢喊上三五个不懂事的少年去天桥上去听说书人讲一些奇人异事，别看我们那个时候不喜欢看书，可是就喜欢听说书先生讲一些江湖上的趣事。

听得最多的故事便是三国和水浒，络腮胡子的张飞怒喝长板坡，常山赵子龙单骑救少主，关二爷含恨走麦城，听完之后觉得不过瘾，还学人家刘关张桃园三结义，最后免不得因为逃学听说书人讲故事而惨遭老夫子的戒尺问候。

两只小手通红的回到家里还不敢声张，生怕被家里人知道再平白无故挨上一顿板子。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还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完全没有把读书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教书先生的抱怨更是当不得真，谁让他总是一副孔圣人的样子，四书五经没背会，大学中庸没看懂，就连那起承转折的八股文也做的四不像，我们这些人更是听不懂他的孔孟之道。

至于他参加了一辈子乡试也没能混上个秀才当当，只会在我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娃娃面前显摆他那副狗屁不通的文采，说句实话，我还是喜欢说书先生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不比他摇头晃脑昏昏欲睡来得痛快，真要我说，还没街头巷尾传唱的童谣有意思。说归说，笑归笑，可是咱得承认人家确实有一副得道成仙的高人气息，那股子清高气一般人是学不来，更是掺不得半点假。”拾荒老人开始闭上眼睛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声音时高时低，仿佛他就是自己口中所说的说书人。

“吴爷爷，你小时候听说书人讲的故事能讲给糖糖听吗？”小丫头双手捧着脑袋，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老人说道。

“丫头，听说书人讲故事可是要掏钱的啊！”老人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打趣道。

“可是糖糖没有钱啊？”小丫头委屈的低着小脑袋说道。

“那你总不能让爷爷讲得口干舌燥，白讲给你听吧！先说好，咱可不兴耍赖，不过爷爷也不要你的钱，只要你拿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来交换就可以，这样行不行？” 老人故意板着脸说道。

“那我考虑考虑。”小丫头扣弄着自己的小手指，有些犹豫不决的说道。

“那行，不过你可要快点考虑，等天气凉快一点，我可就走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啦！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老人假装急忙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