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过早饭，谢蓁决定去花园里散散。昨晚她在西厢房凑合睡下，醒来时凌旭早已离开。

漫无目的地满园溜达，看看花逗逗鸟，呼吸清新的花草芳香，再吐出一身浊气。

等走到那处涓涓水流时，谢蓁丢了几段做过标记的圆木到水中，继续逛回碧山苑。

刚在案后坐下没多久，一个脸生嬷嬷端个托盘走进，“少夫人，这是这个月的例银烦您点一下，确认无误再给老奴签个字。”

高嬷嬷掀开托盘上的红布，露出两排码得整整齐齐的纹银。谢蓁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托盘，她这一月居然有这么多进项？

她让宝蓝去账房全部兑成银票，和之前的收在一起。

临睡前，刘嬷嬷进来回话，二爷已经去藏香阁歇下，等明早新人奉完茶，芳姨娘就算正式过了门。

终于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天刚蒙蒙亮，谢蓁睡到自然醒。

刘嬷嬷听到里头动静，打帘进入内室，让丫鬟们端盆进来伺候梳洗。她上前提醒少夫人，芳姨娘一行已经往正房过来，准备给她敬茶，谢蓁加快手上动作。

等她穿戴整齐出来，凌旭已经坐在上首，芳姨娘绾了妇人髻，静静立在他身侧。

先前她脸上红妆太重，看不出本来面目。今日洗去浓妆一见，果然面容姣好、婀娜玉立。

谢蓁走到自己位上刚一坐定，凌旭放下茶碗，示意一旁的小丫鬟开始。

玉兰上前将蒲团放在地上，再搀扶着芳姨娘跪在谢蓁面前。谢蓁结实地受了三拜，被人磕头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出声将芳姨娘叫起。

芳姨娘闻言惊讶地抬起头，一双大眼无措地看向谢蓁……身旁的男人。

哦对了，喝过妾室茶才算数。凌旭一颔首，另一个丫鬟蕙兰上前将茶盅交给芳姨娘，芳姨娘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给谢蓁奉茶，又递上亲手做的鞋履。

谢蓁接茶喝上一口，再将提前备好的见面礼交给芳姨娘，一套流程便算走完。

礼成，凌旭看这里没他什么事，起身出去。临走前低声叮嘱，“你留下和夫人说说话，爷今晚再去看你。”芳姨娘闻言羞得满面通红，眼神拉丝目送男人的背影离开。

谢蓁等凌旭走得没影儿，带着芳姨娘坐下，从爱好聊起一般不会有错。

芳姨娘低着头稍显拘谨，“妾平日也无甚喜好，最多看看书、做做针线打发时间。”

闻言谢蓁提起兴趣，她一直想找些这个时空的舆图来看看。细问之下，才知看得多是诗词经书、制茶制香之类的。

大概这会儿的舆图属于军事机密，不在坊间流通。

送走了芳姨娘，谢蓁带着这几日抄的女诫，准备去竹风堂晃一圈。

刚走到游廊，就看见拾光守在门口，笑语声隔着厚重的帘子传出来，与前两日的严肃氛围完全不同。

谢蓁好奇道：“老祖宗来客人了？不方便的话，我下午再过来。”

拾光和她解释说，是梅太妃身边的钱姑姑来了。再过几日便是太妃的生辰，那边想邀老太太去昭园一道热闹热闹。

凌老太太亲生的只有一子一女，长女二十多年前被先帝纳为嫔妃，也就是现在的梅太妃。

太妃膝下有一女，尚未及笄，封号萱月郡主。

先帝驾崩后，除了太后留在皇宫，诞下皇二子的赵太妃被接去藩地赡养；诞下皇女的太妃们，则迁居至京城南面的皇家园林昭园中颐养。

没说两句，身着绯红女官服饰的钱姑姑被金嬷嬷带出来。

钱姑姑看到廊下的年轻妇人，只一眼便猜出身份，笑着道：“这位便是少夫人吧，果然是容貌出众，怪道能让向来眼光高的凌二爷拜倒！”金嬷嬷称是，遂给二人引见。

虽心里不至于将对方的话当真，谢蓁面上展颜一笑，“钱姑姑谬赞，哪里当得……”客气寒暄几句后，金嬷嬷将人送到门外。

谢蓁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脸颊进入内室，恭敬冲老太太行礼，“老祖宗，孙媳给您请安。”

老太太先前脸上的笑意还不曾完全收起，这回也没为难她，喝了口茶就将谢蓁叫起。

夸了她两句，这几日终于有点为人妇的样子，望她继续勉励自身，早日为旭哥儿开枝散叶之类的老生常谈。

告退前凌老太太叫住她，犹豫一阵决定十日后带她一同去昭园。

不管对方处于何种考量，这对谢蓁总归有利，她确实想去外面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碧山苑这边，凌旭每天早出晚归，连着几晚都歇在芳姨娘处。

谢蓁免了她的日常请安，自己则隔个一两日便带着抄写的女诫，去老太太面前卖乖，防止她临时改主意。

她曾经试着走出二门，还没摸到门边就被看门婆子拦下。后门平日里也被看管着，没有令牌禁止出入，而她的令牌出那事后就被收走。

谢蓁只好在花园里打发时间，好在园子很大，景色很美，听刘嬷嬷说，是先帝爷赏赐下来的。

园中水榭楼台，交错纵横，十步一景，五步成画，她沿着水流逛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天色暮沉时，于东南角的一处水亭下看到之前抛下的浮木，这里应该就是排水的位置。

亭中的圆桌上摆放着鱼食，水中各色名贵的观赏鱼在慵懒游动。

通往院墙外的出水口处，肯定有网阻拦鱼儿游出。谢蓁想她最好能找个机会下去探探，可惜现在才将一月下旬，水凉刺骨。

谢蓁赶在晚饭前回了碧山苑，走了半天，她有些累。

才坐到饭桌前，便觉得身下一股异样，她赶紧跑去净房，果然是月事到了，难怪会觉得腰酸腿软。净身、换衣手忙脚乱一阵，终于在饭桌前坐定。

凌旭回府时天已经黑透，在书房快速用了晚膳，便端茶研究近日的卷宗。

他忽然想起一事，抬头问陈西，“少夫人那边如何？”

自从上次被问住，陈西留意起碧山苑的消息，刚才趁二爷吃饭的间隙打听过，于是捡重要的说了。凌旭听完收起手中的案卷，起身去后院。

谢蓁正披着长袄斜靠在抱枕上晾头发，手里捧着不知哪来的话本，看得正入神。

忽听外头通传二爷已到廊下，她放下书在榻上刚坐直身子，下一秒凌旭大步走进室内。

谢蓁心中纳罕，语气不自觉带出来，“你……二爷怎么这会儿过来？”

自那晚不欢而散，俩人就没再单独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