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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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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敲打

金嬷嬷穿过竹风堂的连廊进了屋内,看见老太太在闭目养神,便静候在一边。

“都弄清楚了?”

方才凌家老太太刚睡下,碧山苑的小丫鬟就慌里慌张地跑来禀告,二爷和少夫人闹了起来。老太太听了挂心,便让金嬷嬷跟过去看看。

“是,”金嬷嬷凑上跟前,“还是为着二爷屋里的筠姨娘。听前院的陈西说,昨儿个下午才在邻县找到人,已经挂了牌……”

闻言老太太皱眉睁开眼,“旭哥儿把人带回府了?”

“没有,人现下在城外庄子上。”

“嗯,”老太太阖上眼继续养神,“就在那儿养着吧,衣食起居上照看着些……记住别留下子嗣,省得伯府又让人嚼舌。”

“知道的,韩嬷嬷跟去了,您且宽心。”说罢金嬷嬷犹豫了一下。

“有什么就说,别跟我兜圈子。”夜深了,老太太面露不耐。

“那边闹得动静不小,听宝蓝那丫头说二爷都动上手了,少夫人衣襟上沾满了血。您看……是不是请个郎中来瞧瞧?”金嬷嬷低声问道。

“死不了就让她硬受着,做出这种事她还有脸了?就该叫她去祠堂继续给列祖列宗跪着!”

说到激动处,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一下下直捣地面,气极咳了起来。

当初要不是旭哥儿鬼迷心窍,非要娶那商户女为妻,也不会闹成今日这般,活该叫他长长记性。

金嬷嬷站在老太太背后轻抚顺气,轻轻劝道,“到底还年轻,要您多教着。”

看老太太缓过气来,接着话头,“二爷去了前头书房安歇,临走前留下话,要抬菘蓝做通房。”

“这个菘蓝是?”凌老太太年纪大,有些记不住人。

“她是少夫人带来的陪嫁,打小服侍的,自是妥帖。”金嬷嬷如实答道。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旭哥儿屋里还不叫她主仆俩闹翻了天?”老太太沉吟一阵做了决定,“你去安排,后日就将芳姨娘抬进来。”交代完就摆摆手歇下。

一夜无话。

谢蓁感觉自己还没睡多久,就被人推醒。窗外天刚蒙蒙亮,一个面生的丫头举着面巾站在床前,“少夫人,该起床洗漱了,老祖宗那边传唤。”

“这老祖宗是非见不可吗?”谢蓁接过手帕囫囵擦脸,不小心碰到额头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还以为是场梦,谁成想竟越来越真实。

她边漱口边看向被她问呆住的小丫头,无奈改口问道,“你叫什么?昨晚那个呢?”

“奴婢叫宝蓝,还是您给赐的名。菘蓝她……已经搬去了偏院,”说着看了看谢蓁的脸色,语气里带上几分抱怨,“二爷临走前交代刘嬷嬷,将菘蓝的一应份例比照从前的海棠……”

谢蓁看宝蓝噘嘴告状的样子有些好笑,可转眼又笑不出来,这老祖宗又是何人?

从碧山苑到竹风堂,谢蓁足足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进了竹风堂院门,远远看见两个婢女守在屋外,她们看见谢蓁一齐迎上前。

谢蓁看了一眼宝蓝,小丫头会意,笑着上前问道,“拾忆姐姐、拾光姐姐,老祖宗这会儿醒了吗?”

“请少夫人安,老祖宗昨夜歇得有些晚,这会儿还未醒。”名唤拾光的婢子一身青翠,身材清瘦。

“少夫人,劳您在此稍候,奴婢们再进去看看。”名唤拾忆的婢子一身藕色,身材丰盈。

谢蓁微笑点头,在心里默记人。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谢蓁左右脚换了数次重心,里面终于传来动静。她正准备打帘进入,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廊下传来。

此时已经卯末,天光大亮,谢蓁看清来人时不由一怔,只见他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和昨晚那个满目狰狞的样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可当凌旭看见她也在场,脸上又升起昨夜的同款蔑视,谢蓁在对方收回视线前别开脸,再多看一眼她都嫌晦气。

两人先后脚进入屋,谢蓁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就听到一声沙哑的呵斥,“跪下!”

身畔的凌旭身子矮下去,跪在祖母面前,把原地发愣的谢蓁衬托得有点叛逆。

一道灼热的视线咬上谢蓁的面门,她顺着热度抬头看去,上首紫檀交椅上坐着个瘦削妇人,年逾六旬,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

满头银丝被高高束起,眼角向下耷拉着,嘴角也因为长年累月的抿着形成两道深深的印痕,整个人看起来十足威严。

谢蓁被看得心头发紧,可是她活这么些年,还没给活人跪过,双腿僵硬一时有点弯不下来。

凌老太太抬颌示意身侧,金嬷嬷上前一把按住谢蓁的肩膀,她只感觉腿窝重重挨了一踢,瞬间跪倒在地。

一阵窒息的沉默后,那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开口,却不是对谢蓁说得,

“从前我就教你,娶妻娶贤方能兴旺门楣。你却非要娶天贶节上攀高枝的商户女,搞得自己后院不宁。堂堂伯爷府,如今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你知道后悔了吗?”

说到“商户女”,老太太狠狠地剜了一眼谢蓁,问男人可后悔娶她时,更是啪地猛向桌面。

凌旭膝行上前,按住老太太的手低头认错,“都是孙子的不是,当初不听您的劝诫……”

老太太看他低头,松缓下语气,“知道错就好,那个筠姨娘就撂开吧,眼下还是以后代子嗣为重!”

凌旭明白老太太是怕误触皇上逆鳞,权且点头应下。

民间有传言,当今圣上乃先帝微服时,同秦淮河岸的船娘所生,生母身份低微原本是无缘大宝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让太子走在了先帝前头,太子唯一的儿子又年纪尚小,才让如今的隆武帝登上皇位。

如今八年过去,先太子之子舒王年龄渐长,隆武帝身世秘辛也一直被有心人四处散播。甚至有人传,那船娘当初怀得并非龙裔而是倭人的种,大昭皇权早已旁落……

朝廷整治一批又一批传谣之人,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隆武帝盛怒之下,坚决取缔了秦淮两岸所有的花船画舫;派兵大举剿杀倭寇;又下旨凡是妓生子,六部一律不得重用……试图以此彰显自己正统身份。

勋贵人家仰仗皇权鼻息,最擅长揣度那位的心思,纷纷对家中儿郎耳提面命,在外头别搞出人命……

门外的拾忆禀告,前头来人寻二爷,老太太顺势便放了人。

凌旭起身后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去,屋内终于只剩下谢蓁与凌老太太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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