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刘真充满歉意，底气不足的说，“是我办事不利。”

我再也不想听下去，绝绝的挂了电话。

我擦干眼泪，强提起勇气，向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主治医生今天画着淡妆，见有人走进来，她回眸挑眉看着我，“你总算来了。”

我自觉地拉开桌头椅坐下，左手手肘疲惫的撑在桌子上，“医生，您找我什么事？”

她将手上的鼠标推远，托腮隔着大大的框镜看我，“我不知道你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垂下眼眸，不敢看她。

她将我脸上的颓败看进眼里，过了两息，才微笑的说，“你如果还想继续住院的话就要补缴住院费。”

“多，多少？”我攥紧了衣角，忐忑的问。

尽管知道那定然不是一个小数字，可是兜里不是还有两万块钱么，玉儿在医院能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

身为玉儿的妈妈，哪怕有万分之一点的生机，我都想争取一下，怎奈实在是太没有钱了。

“一天的住院费是一万，治疗费一万。”主治医生像讨论天气一般云淡风轻的说，“交够一个月的住院费才可以继续住下去。”

也就是说，我兜里的两万块钱只够住一天的。

即便我申请去将女儿调至普通病房，也不够住院两天！

更枉论医生明确的说，若要交钱，必须一口气交上最少一个月的。

“我，我。”我干裂的嘴唇再次不可控的颤抖。

我吞了口口水，怂巴巴的问道，“我想问，如果我们交不上住院费，会在什么时候出院？”

“明天一早，八点之前。”主治医生冷了脸色，转回身继续写病历道，“提醒一下，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了。营养神经的药物今天最后一次供应。”

“医生，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我可怜巴巴的祈求道。

“哎！”她很是不耐烦的扔掉鼠标，扭头看向我，好笑的将我打量一圈，语气不善的说，“医院是我开的么？我也就是一个给医院打工的。你不交钱，我就得给你交钱。”

“拜托。”她摘掉眼镜，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我，“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盛京医院不是开慈善的，而我小小的一个主治医生，我也慈善不起。”

“对，对不起。”我难堪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惊慌失措之中，不自觉的疯狂的眨动眼睛。

医生的形象在我的睫毛高频率的剪切下，不能成像。

“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冷眼瞅着我，“你这般的冲我飞媚眼，没有用。赶紧回去吧，我看着你就倒胃口。今天的晚饭又可以不吃了。真不知道我的梦中情人看上你哪了。”

我狼狈的倒退，“对，对不起。”

后背顶在门上，我焦虑的说，“抱歉，抱歉。”

我以为我是惊慌失措下撞到了人，我慌张转身道歉的当口，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人，而是门。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落。

我狼狈的抱紧自己，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急匆匆向病房跑去。

后脚方迈进病房门，我一秒不待的反手将门关闭。

疲惫无力的身体顺着门板滑下。

屁股挨着冰凉大理石地面的刹那，我再也忍不住，双手堵住耳朵哇哇大哭。

“为什么我会这么怂，为什么我会这么穷，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我口不择言的骂自己，“叶兰心啊叶兰心，你为什么要来到世上，你枉为人母啊！”

我歇斯底里的哭泣，我狠命的捶打自己的胸口。

我哭啊，我打啊。

我尽情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狠狠发泄，丝毫听不到病房外的任何声音。

有人看不过去了，敲我背后的病房门，命令我声音小一点。

有人叉腰站在走廊里喊叫道，“哭成这样，喊成这样，这不典型的神经病嘛，你们做医生护士的到底管不管？！”

“这可是高级病房，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外面叫嚣着，“我们可是一天交着一万块钱的住院费呢。”

“你们医生护士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将这个疯女人赶出去。”外面围堵的人越来越多。

护士来敲门，主治医生也来敲门。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声音很大，说的话也很刺激人，可是这一刻，我偏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丝毫未将他们刺激的话听进心里，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之中。

忽然，我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喊声。

我的哭泣戛然而止，“玉儿，你醒了？”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也许是进来时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因为我站起的动作太过陡然，令我眼前一黑。

我弯腰晃荡了两下，仍不可控的面朝底板栽了下去。

“嘭！”额头撞到地面，剧烈的疼痛感令我清醒许多。

破相，我不怕。

我怕的是，如今举步维艰，我若倒下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她还那么小。

“玉儿。”我拽起她的小手。

她才顺着我拽她的手看向我，开心的冲着我笑。

那双未染尘埃纯澈的眼睛，看得我心都化了。

“妈妈没用！”我亲吻着她的小手，剜股挖心的说道，“我将你带到这俗世上，却没有能力护你周全，害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对不起！”

每一个字，都是泣血而出。

“玉儿，”我捂住胸口，一手牵着女儿的小手，一手扶着病床护栏，跪在地上，哽咽的道歉道，“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玉儿随着我的跪拜，不解的看向我，“咿咿呀呀。”

“嘭！”门被踢开，上好的红木门拦腰位置被踢破一个巨大的洞。

病号家属叉腰气愤的指着我骂，“神经病吧你，我看你是住错地方了。你就该立刻马上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电击吧。”他愤恨的说。

他身后的家属陪护也纷纷附和，那一双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愤怒，活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我只是忍无可忍，痛哭了一场而已，却如何落得这般冷对？！

电击吧，电击啊？

我听说心脏骤停的病号需要电击恢复心跳，我也曾听说异常的电击会导致正常人心脏骤停。

心脏都不跳了，人不就死了么？！

原来将我扭送精神病院并不是最残酷的惩罚，他们的本意是想要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