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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 章 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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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 章 七七

邵凡白天独自忙诊所的生意,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身边又没有陪伴说话,百无聊赖之余,他便习惯了翻看影集。每次看到那张已经褪了色的小学班相,一张熟悉的面孔就会第一个印入他的眼帘,这个人就是他童年时候最要好的伙伴七七。

七七跟他同姓,大名叫丸平,兄弟姐妹总共七个,他是其中排行最小的一个,邻里乡亲都习惯叫他七七。在邵凡的印象中,七七长的中等身材,他的五官长相还算端正,就是眼睛显得有些特别,两只眼球极小极小,尤其是他的右眼球时常向上瞟着。就因为这个生理缺陷,小小年纪就得了个绰号叫"斜眼子"。

七七家的老宅是解放前的土窑洞,年久失修,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于是,在他八岁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一大家人就搬到邵凡家院里临时居住,不曾想到一住就是好几个年头。

七七年龄仅比邵凡大一岁,平日里,两人常在一起玩耍。天长日久,渐渐地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亲密伙伴。七七家侯大总共十来口人,生活的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了。何况在过去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里,仅靠队里分的那点粮食是根本不够吃的。为了让一家人能填饱肚子,只能想些别的法子。曾记得,小时候,邵凡时常跟着七七和他的爸妈上山去挖野菜,剥榆树皮,然后拿回家里简单加工一下就当饭吃。七七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却从未享受过任何的优待。小小年纪,担了,背了,啥的苦头他都吃过。尽管生活如此的困顿不堪,但从未听他诉过一声苦,吃过一声累,贫寒的生活环境让他从小具备了坚韧不拔的意志。到后来,七七家的情况有了很大变化。先是他大姐嫁到了邻近的一个小山村;紧接着,七七的大哥也光荣参了军。这样一来,家里的负担一下就减轻了许多。后来,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度的进一步落实,七七家的日子也渐渐地好转起来。

年幼的七七跟邵凡很对脾气,节假日里,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玩。有时,两人交换着看小人书;有时,两人在一起玩跳棋、打扑克,或者捉迷藏等等,结果不论谁输谁赢,都会对视着开心一笑。邵凡打小好胜心较强,每次玩输了就显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这个时候,七七便像个大哥哥似的特意编些笑话来逗他开心。

七七的游泳技术也非常不错。记得那是在一个星期天的午后时刻,瞅准大人们都在午休,七七就悄悄带着邵凡去河边游泳。等他俩来到了离家不远处的一条河,叫"饮牛阔"附近,发现已经有不少孩子在那玩了。七七三八两下脱掉衣服,然后听见"扑通"一声,他就全身没入了水中,光能看见水面上冒着气泡。邵凡因为胆小不敢下水,只好站在岸边看他们玩。过了一会,只见几个孩子相继游出水面,紧接着都在岸边的稀泥里连续翻滚了几圈,然后又浑身是泥跳进了水里。邵凡两只眼都看呆了,搞不懂孩子们闹的是啥名堂?后来,他们几个又表演了仰泳、直立游等高难度动作,精湛的技术让邵凡打心里佩服!等到他俩玩的尽兴,悄悄溜回家门的时候,只见大人们因不见他俩的人影,正在心急火燎地四处寻找。七七知道瞒不过去,只好说了实情,自然免不了要挨他爸一顿猛揍。

除此之外,七七还喜欢讲鬼故事。一天晚上,大人们都相跟着去邻居家看电视了,家里就剩七七和邵凡两个孩子。写完作业后,七七就给他讲了个名叫《画皮》的鬼故事。故事情节相当的恐怖,邵凡听了后感觉头皮直发紧,浑身也不由自主出了身冷汗。见他吓成这样,七七微笑着解释说:故事都是虚构的。世上根本不存在鬼,你又何必吓成这个样子?总而言之,能够认识七七,让邵凡波澜不惊的童年生活增添了许多的开心和快乐。

常言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几年以后,七七家的经济条件有所好转,也终于盖起了自家的新房。两个月后的一天,七七随同他的家人正式搬家离去。看着眼前空荡荡、孤零零的空房子,邵凡的内心里真不是滋味。从此以后,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渐渐地减少了。尽管七七的家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邵凡,尽管七七还跟从前没有两样,毕竟时间跟空间隔断了他俩,无论彼此玩得有多投入,从心那种开心快乐的感觉是再也找不回来了,留下的只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再后来,邵凡转学离开了老家,两人之间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在邵凡的记忆里,七七已离他越来越远,渐渐地成为一个模糊的影子。

多年以后,偶然间听同村人介绍: 初中毕业后,七七再没上过学,而是延续了父辈们的传统,耕种几亩薄田勉强度日。除此之外,他又无一技之长,整天就知道喝点小酒,打打麻将来混日子。因为他家兄弟姐妹多,经济方面时常紧巴,再加上他的长相又不太雅观,以至三十来岁还没娶上媳妇。

大约是在六七年前的清明时节,邵凡专程回老家祭祖扫墓。两位老朋友在路头上不期而遇,盛情难却,他便跟着七七去家里坐了会。从谈话中得知,七七现在还是一个过日子。因为一向生活没有规律,以至身体也出现了毛病,重活做不得,平常就去饭店给人帮忙挣点零花钱度日。看到童年伙伴的生活是如此窘困,邵凡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对,便从衣兜里掏出二百元钱对七七说:"来的仓促,也没给你带礼物。这些钱务必收下,想吃啥自个买去!"七七连忙站起身来推托了几次,拗不过邵凡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两人又坐下说了会话,邵凡最后留了个联系方式,然后起身告别匆匆离去。

就在三年前,邵凡因为一件私事再次回到老家,恰巧又在路面上碰见了七七,只见他面容憔悴、神情恍惚,走起路来摇摇摆摆,邵凡赶忙走上前扶了他一把,并特意提醒他走路小心些为对。不曾想到,此次见面,竟成永诀。

跟七七见过面的一个月之后,有一次邵凡上街碰见了同村的一位熟人,对方告诉他,在几天前的一个深夜,七七的癫痫病再次发作,身边又没人照顾,连医院都没来得及送就悄悄地走了。可怜的人儿,这样的一个结局,对他而言或许就是最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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