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川放眼望去，地下乌泱泱跪了一片。

只有魏商特殊，他没有跪。

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皇上对他交代过，魏商不须多礼。

见皇上发了火，他刚好顺势而为，抽出刀，架在了盐道使季礼的脖子上。

“啊…怎么…怎么是我？”

冰凉的刀柄压在肩膀上，季礼吓了一跳。

皇上心里暗喜，好你个东方川，还算懂朕。

表面上，他还是装作十分震怒，指着季礼问道。

“你问为什么？东省盐道都是你负责，朕问你，每年除去向朝廷交的那些赋税，剩下的还有几十万两银钱，去哪了？”

都说，柿子要挑软的捏，皇上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早就调查过，这个季礼不仅从小小县丞破格提拔上来，且胸无墨水，就连之前在庄县做的县丞，都是花钱买的，顶了吴江的官。

且，王之涣城府颇深，软硬皆施，他还是不松口。

如今，只能从季礼身上作为突破口。

那季礼确实也表里如一，一听这话，他就开始心虚，不停的挠头，眼神乱飘。

见王之涣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心里更是发虚。

“皇…皇上，这盐道上的银子，也都是悉数上交官府的…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银子去哪了…”

他又悄悄抬头，看了王之涣一眼。

“兴许是…是花到别处了。”

东方川握刀的手稍微使了使劲，死死按着季礼的肩膀。

季礼吓的四肢都软了，但是他也不能将王之涣供出来啊，供出王之涣，他也活不了。

他趴在地上，求起饶来，“皇上，皇上饶命！臣…臣家里还有些祖业，算了算，还能折出几十万两银子，臣愿意捐出来！”

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对东方川使了个眼色，东方川便收起刀，走回他身边。

“好，季爱卿真是大义！当务之急，应是解决水患，这盐道的事嘛，咱们以后再说，不过这处理灾荒上，你有功，朕给你记着。”

季礼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才算稍稍宽心。

众人听到皇上这话，皆思索起来，以后万一被查出什么罪名，此时捐点银子，还能功过相抵一番。

他们上赶着跑到王公公面前，你十万两，我二十万两都捐了起来。

王之涣骑虎难下，尴尬至极。

刚才满口说着只能拿出一千两出来，如今大家都捐了钱，他要是不捐，就是明着与皇上作对了。

皇上故意没有搭理他，悠然的坐了下来，品起了茶。

眼看着一众官员就要登记完毕，王之涣突然一个滑跪到皇上腿边，声泪俱下。

“皇上…皇上，臣还有一处老宅子，乃祖上留下，臣也愿意将其卖掉，捐给朝廷，救济百姓，望皇上成全！”

一旁的东方川差点笑出声。

皇上将茶杯放到桌案，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哦？多大的宅院，能值多少银子？”

纵观如今局势，王之涣咬了咬牙，回道，“宅子不算小，能值…值三十万两。”

“哈哈哈哈！”

皇上笑了起来，这笑声含着太多情绪。

“好啊，看来咱们东省的官员们，都有个好祖宗啊！”

*

将一众官员悉数送走，这场好戏也算唱罢。

秦朗同王公公一起算了算，今日一共凑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

数目越多，皇上心里便越气。

“这还只是毛毛雨，可想而知，这东省是烂到了骨子里了！”

齐念站在魏商身后，冷眼瞧着，并未开口。

姬如昭自知皇上的愤懑，她趁机向前，说道。

“皇上，臣女愿意帮皇上继续调查。”

一时间，众人的眼光都盯向姬如昭。

魏商也不例外。

当然他知道，姬如昭一定会揽下这个活，一来她本就要调查季礼，二来，能顺便立功，将来好有机会再回京都，解救她的父母家人。

皇上笑了笑，开口，将问题挑明。

“姬如昭，你也看到了，这王之涣死死咬住，借国库的那些银子都用来修筑河堤，救济灾民，还说什么有账本可查，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姬如昭点了点头，起身回话。

“但是皇上，这么大数量的银子，他必须找地方藏起来。”

这话点醒了皇上。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如何查起？如今治理水患为当务之急，想要查出他贪污的证据，一来需要时间，二来，没有由头，也不可盲目将一个二品大员抓起来，严刑拷打。”

一旁的秦朗也搭起话来，“是啊，阿昭，不如等水患治理的差不多，再慢慢审理。”

姬如昭却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今日皇上威逼利诱，软硬皆施，已经让他们有了防备之心，回去后，他们定然会坐不住的，只要他们动起来，就一定有马脚可寻。”

“还有那个季礼，他最浅薄，我相信，只要看紧他，就一定会有破绽露出来。”

姬如昭说罢，又跪了下来。

“皇上，二哥有错，皇上仁心，饶他性命，臣女已然感激不尽，但是发配的路上，他却惨遭杀害，今既然来到东省，见到季礼，为自己也好，为了朝廷也好，臣女没有再等下去不查的道理。”

“臣女只愿戴罪立功，能为朝廷追到赃银，便是臣女之幸，姬家之幸，百姓之幸！望皇上成全！”

一番肺腑之言，确实令皇上有些触动。

“只是此事，定凶险万分，朕不是不让你查，朕是怕这其中牵扯太多…”

姬如昭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是她没有选择了。

查季礼，是为了为他姬家正名，而追赃银则是为了立功，重回中枢院。

因为她知道，只有自己能再回京都，才能查到更多真相。

她毅然决然的恳求，“皇上，臣女曾是中枢院的人，有这个能力。”

魏商知道，皇上表面在犹豫，实则是在等待，他趁机起身说道。

“皇上，我愿意协助姬姑娘，此前我们曾一起在中枢院共事，很有默契。”

齐念听罢，十分不理解的看向魏商，那眼神之中似乎在说，“哥？你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果不其然，听到魏商的话，皇上才松了口气。

“好，有黄公子协助，朕就放心了，不然，就姬姑娘一个女子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儿，朕还真是担忧。”

魏商冷笑一声，“皇上真是仁心宽厚。”

皇上心里自然门儿清，他本就知道魏商的身份，此事有魏商帮忙，想必已成一半，这是他的私心。

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是想看看，这魏商，究竟为何要离开南州，混入京都，真的就是为了追姬如昭而来？

还是，有着别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