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微寒，转眼间便是二月初一。半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林牧过得清闲。毕竟还没到月初，王府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至于二皇子之前送来的名帖，林牧早已将它压在了书堆底下，不打算前去拜访。幸好二皇子也没有再派人来催促，这让林牧松了口气。

月初的到来意味着账房最繁忙的日子即将开始。林牧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看到小齐捧着两摞厚厚的账本搬到自己面前时，他还是有些发怔。

“刘乾，这些都是这个月要处理的账目吗？”林牧指着桌上足有三尺高的账本堆，眼中透出几分无奈。

“不错，先生，这些都是。”刘乾肯定地回答。

听到这样的答复，林牧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刘乾，麻烦你帮我倒杯茶吧。”林牧决定在开始工作前先调整一下心态。

“公子稍等，里面还有一半，我先把那部分也搬来，再给公子倒水。”说完，刘乾转身又搬来了一摞同样厚重的账册，放到林牧的桌前。

林牧心中暗道：“算你狠”

无奈地摇了摇头，林牧从上面拿起一本账册。账册封面上书写着：“砀山田庄正月账目明细”。

他随手翻开几页，细细浏览起来：

正月初十：为方便春耕，购买耕牛一百二十四匹，钱用两千零八贯。

正月十一：前往铁匠铺，订购锄具一百五十件，费用二百零二贯。

。。。。

林牧的工作是将这些零散的账目简化、整理，并合并到一个总账本中。这不仅仅是简单的抄写，他需要逐条核对每一笔账目，确保最后的总计数目准确无误。如若发现任何错误，还需重新计算并进行更正。

他随手翻开一页，快速浏览了一下其中的内容，然后从桌子右侧取过一本总账本。总账本封面上书写着“账册——正月”几个大字。林牧掀开第一页，拿起毛笔，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上午，林牧都在专心致志地进行这项繁琐的工作。看着一页页记满的账目，他不由得心中暗叹：不愧是大宋皇子的产业，光是一个月的账册就如此繁多，内容不仅涵盖了农庄，还有酒楼、自己封地往来等各类贸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怪不得出手好爽，五千两说送就送。

“先生，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见时间快到末时，刘乾好心地提醒正在埋头整理账目的林牧。

“王府还管饭？”林牧头也没抬地问道。

“普通下人吃饭的点是固定的，不过先生的饭菜肯定是常备着的。”刘乾解释道。

“好好，你吃了没？”林牧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抬头看向刘乾。

“还没呢，下人一般都是末时尾才吃。”刘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显然王府的规矩比较严格，他也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那你多弄点来，咱俩一起吃。”林牧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这……坏了规矩的。”刘乾有些犹豫，显得有些心虚。

“这有什么，一顿饭而已，饿着肚子怎么能干好事情呢。”林牧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他向来不喜欢过于严格的等级划分，也不认为一顿饭会坏了什么规矩。

吃了几口饭，林牧忽然问道：“砀山田庄离清溪田庄远吗？”

刘乾想了想，回答道：“二者相差约一百多里。虽然同属襄平郡，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哪个在南，哪个在北？”林牧继续追问。

“砀山在南，清溪在北。”刘乾一边回答，一边扒了口饭。

林牧听罢，心里泛起一丝疑虑，便接着问道：“平日里，各处田庄的账目都是怎么记的？”

“府上每处田庄都会派一位账房先生，这些记录就是账房每月送来的一批。”刘乾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会不会有人串通做假账呢？”林牧若有所思，试探地问。

“应该不会吧？毕竟都是府上派下去的人，去之前谁也不认识谁。”刘乾笑了笑，觉得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林牧却觉得此事未必简单。人心大多经不起考验，账房被派到地方，虽然起到监督的作用，但他们并不是每处田庄的主事人。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如果彼此勾结做假账，恐怕也不容易查出。

刚刚他问起刘乾的这两个田庄，心中已有些问题浮现。尽管北冀现在禁止战马运输，但并没有禁止民间的畜牧交易。清溪位于北边，靠近赵冀两国，从常理推测，那里的耕牛价格应当比砀山低一些，就算相差不多，也不可能完全一致。而且北冀和赵国去年遭遇大灾，粮食价格应当上涨。然而，账册上清溪的粮食价格却与砀山几乎持平，这就显得不太对劲了。

林牧暗自思索片刻，开口问道：“往年的账册，这边还有记录吗？”

刘乾立即答道：“有的，不知先生是要看总账，还是单独某处的账目？”

“我想看看单独某处的账目。”林牧说。

“先生请稍等，我这就去拿。”刘乾起身准备去找账册。

“不急，先吃饭吧。”林牧摆了摆手，神情若有所思，接着说道，“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先生请讲。”刘乾停下动作。

“你帮我把清溪庄园近三年的账目简要抄录到一张大纸上，将每月账本中的数字记录一下，不需要具体的明细，只记录数字。”林牧补充道。

“抄完清溪庄园的，再把砀山庄园的也抄写一份。”他继续吩咐。

刘乾有些疑惑，问道：“为何只看数字，不看其他？”

林牧笑了笑，回答道：“我只是想看看。”

刘乾心里觉得林牧人虽好，却有点傻——只看数字，又不对账，不知能看出些什么来。不过他也不再多问，继续按林牧的吩咐去做。

一连七日，林牧都忙得不可开交。每天他早早前往王府，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是戌时末。小兰看着林牧每日如此辛苦，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便每天变着花样为林牧准备些好吃的。林牧则意外地发现小兰颇有做饭的天赋，只是受到时代的局限，有些菜肴她不知道。林牧心想，日后若有机会，倒要教教小兰做些她不曾尝试过的菜式，也好让自己尝尝鲜。

在这七天里，林牧每日埋首于桌上核算总账，而刘乾则在一旁抄写田庄的数字。到了第三日，刘乾已将所有的数字抄写完毕。见他效率如此之高，林牧便让他再补充两年的数据，于是两人将账册追溯到五年之前。

“先生，请看。”刘乾将抄好的纸张平铺在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拼成了一个六尺见方的正方形。虽然林牧只是吩咐他抄写数字，但细心的刘乾还是将数据按照年月划分成一个个区域，看起来更加直观和整洁。

林牧站在旁边，仔细地看着这些数字，一旁的刘乾不明所以，看数字能看出什么？自己整整抄写了一遍，实在没有发现出什么，看林牧一脸严肃的看着这些数字，嘴里不断念叨 二十八 二十九，听得刘乾心里有些发毛，暗暗思索，林先生不是犯魔怔了。

林牧站在一旁，仔细地盯着那些数字。一旁的刘乾有些不解，看数字能看出什么来？自己整整抄写了一遍，实在找不到什么问题。看到林牧一脸严肃地念叨着“二十八、二十九”，刘乾心里有些发毛，暗自思索：林先生是不是有些发神经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牧似乎回过神来，转身招呼一旁的刘乾：“帮我记一下，一——两千三百五十八次。”

“啊，先生，该怎么写？”刘乾有些困惑，没能听明白林牧的意思。林牧见状，拿过纸笔，写下了“一——两千三百五十八”。

刘乾看到林牧写下的数字，才明白林牧是想记录下次数。

“二——一千零五十次。”林牧继续说道，刘乾这次依样照着林牧的指示将数字写在纸上。

两人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将清溪庄园和砀山庄园账目中所有出现的数字统计了出来。刘乾自己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林牧，见他的神情从紧张到逐渐舒展开来，这让刘乾更加郁闷不已。

“先生，发现了什么？”刘乾忍不住问道。

“清溪庄园的账目有点问题。”林牧回答，语气中透着几分笃定。

刘乾看着两张汇总数字的纸，觉得自己有点傻了。他完全不明白林牧到底看出了什么。他皱着眉，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先生，这些数字看起来不就是平平常常的吗？况且您只看数字，不看账目，这如何对得上？”

“不，不，一切都是有规律的，账本上的数字也是如此。”林牧笑着说。

刘乾被林牧的自信弄得更加困惑了，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在下实在愚钝，还请先生教我。”

林牧看着刘乾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轻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我现在就和你解释，可能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你再帮我找出两个庄园的账册，将最近五年的账目像今天这样把每个月的数字记录出来，到时候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