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宴会结束，蒋凌独自前往账房，将当天的事情告诉了管账先生。

“两万石粮食？怎么会需要这么多？”吴账房一听，惊得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

吴账房姓吴，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模样。早年间他与蒋凌在王府认识，后来又一起调到田庄做搭档。两人有些私交，渐渐心照不宣地合谋，从田庄的账目中为自己谋点私利。

“说是北方来的商人，你也知道，赵国这些年粮食紧缺，两万石算不上太夸张的数目。”蒋凌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吴账房的表情。

吴账房听说是北地来的人，神情稍稍放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道：“那这消息可靠吗？”

蒋凌思索片刻，郑重地点头道：“应该假不了。为首那个公子一看就是个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纨绔，做生意的哪里会拿主家人的脸面开玩笑？况且我已经派人去山阳城打探情况了，消息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吴账房听了这话，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可就算如此，两万石粮食，我们也凑不齐啊。”

这些年，他们虽然暗中将陈粮换成新粮存储下来，积攒了一些，但每年也偷偷卖出一些，以免囤积过多引人怀疑。如今，粮仓里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两千石，距离两万石相差甚远。

“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把陈粮卖到山阳城的粮店，仓里剩下的只有一万两千多石。即便他们真要买，我们也没法一下拿出两万石。”吴账房有些忧虑。

蒋凌却早有打算，轻声笑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先报上去说只出售一万石的粮食，然后再偷偷把我们手里的私粮夹在其中，这样凑出两万石也不难。”

“可万一上头不批咱们卖粮呢？”吴账房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疑虑。

蒋凌沉稳地答道：“如果上面不批，那就让你去山阳城找粮店，买回八千石粮食。我们这些年和他们做了不少生意，关系也有些情面，他们总会愿意卖给我们一些，况且我们又不是全要。”

吴账房听了后，虽然仍觉得有些风险，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两人就走了进来。

蒋凌目光一亮，急忙问道：“问清楚了吗？”

“回庄主，问清楚了。确实如您所料，前几天有赵国的人到了山阳城想买粮，可惜他们要的太多，几家粮店的掌柜都没敢答应。”

听完下人的汇报，蒋凌的神色变得更加坚定，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挥手示意两人退下：“辛苦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待两人离开后，蒋凌转身，见吴账房依旧满脸犹豫，顿时语气一沉，厉声道：“几万两白银啊！你我这一辈子还能赚到这么多钱吗？我们辛苦囤积粮食，等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机会！”

蒋凌与吴账房共事多年，深知他的性子。吴账房虽是个读书人，却胆子小，凡事畏首畏尾。蒋凌明白，这种时候若是循循善诱，反而没用，必须强硬一点，逼他下定决心。

“你我都快五十了，在这位置上还能干几年？不趁此机会搏上一把，老了以后如何安度晚年？”蒋凌语气更加沉重，带着几分逼迫。

被蒋凌这一喝，吴账房心里也想要这白花花的银子，思忖片刻，终于松口道：“好吧，我今晚好好想想怎么做账。”

听到吴账房松口，蒋凌立刻换上了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我们做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如此胆小？况且，那几人确实是从北边过来的，没什么好怀疑的。”

吴账房听了蒋凌的话，又回想起下人的汇报，心里那点顾虑也渐渐消散，点了点头：“嗯，你说得对，明日我便着手上报卖粮的事。”

见他终于放下心，蒋凌满意地笑了笑，二人相视无言，心照不宣。

第二天一早，林牧几人从客房出发，前去拜见蒋凌。昨晚的酒宴办得极为周到，气氛融洽，林牧的心情大好，面色也显得格外和缓。

见面后，双方寒暄了几句，李戟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敢问庄主，昨日关于粮食的事，是否已有回应？”

蒋凌脸上满是笑意，神态自若地说道：“李兄放心，不负所托。昨夜我已让账房仔细核算过，庄上确实能够拿出两万石粮食。”

听到这个好消息，几人神色不禁松弛了不少，林牧的脸上更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眼中掩不住的喜悦。

“如此甚好，这样我们也能尽早返回。”林牧难得语气柔和，显然对进展十分满意。

李戟一旁见状，依旧保持着一贯的老成稳重，微微颔首：“多谢庄主鼎力相助。不过，粮食数量不小，还请庄主带我们前去一观，以保万无一失。”

蒋凌对李戟的谨慎表现得颇为理解，毕竟此等大事，眼见为实才是最稳妥的。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几位请随我来。”

说罢，蒋凌领着众人朝存粮处走去。

几人沿着庄子的主道向前，蒋凌边走边介绍：“这些年来，我这清溪田庄因地理位置优越，粮食丰产丰收，也因此在周边诸多田庄中独占鳌头。其实光我庄子足以够两万石粮食，但是李兄也知道，庄上也要留些余粮”

李戟微微点头：“庄主的经营之道果然不凡，方能积累如此规模。”

几人不一会儿便来到庄子的存粮仓库。这仓库坐落在一片低洼的开阔地带，周围高墙耸立，还有几名守卫。蒋凌微笑着指向前方的几座粮仓，摆出一副自信的姿态说道：“诸位请看，这就是我清溪田庄的粮食储备，几位尽管随意查看。”

林牧与李戟等人随蒋凌走近仓库，抬眼望去，只见麻袋堆积如山，整齐有序。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李戟上前仔细查看，手指轻轻拨动粮袋中的稻谷，色泽饱满、颗粒圆润，显然都是上等好粮。观察一番后，李牧满意地点点头，赞道：“果然是实打实的好粮，看来这次合作无疑是稳妥了。”

蒋凌见状，心头一松，脸上的笑意愈加浓烈：“几位满意就好，既如此，咱们便可商议下一步。”

林牧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神情，显然对这一趟的收获十分满意，而李戟则依旧保持着冷静，缓缓说道：“既然庄主如此爽快，我们也不会含糊，愿按市场价上浮一成半成交，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蒋凌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李兄真是爽快，和你做生意就是痛快！好，这个价格我接受。”

李戟随即指了指仓库一旁的器皿，继续道：“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请庄主先让我们带些粮食回去，也好回去交代。”

蒋凌轻笑道：“这个好说，随意取便是。”

李戟向身边的王勇使了个眼色，王勇会意，上前用器皿装了整整一石的粮食，左右手各提一袋，显得沉稳有力。

蒋凌见几人已然满意，便招呼道：“既然诸位看过了，那不如移步大堂，咱们继续详谈细节。”

众人再次回到客厅，气氛显得更加轻松融洽。林牧笑着说道：“今日见到庄主如此规模的粮仓，实属开眼界。李戟，咱们交了定金，早些把事情办妥，赶紧回去交差。”

李戟点头附和：“公子说的是。还请庄主写好收据，签了字，咱们这生意就算是定了。”

听到“收据”二字，蒋凌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略显疑惑地问道：“还要收据吗？”

林牧面色一沉，故作不悦地说道：“我们交出万两银票作为定金，庄主连个凭证都不给？这如何能让人信服！”说罢，作势欲将银票从桌上拿回。

银票映入眼帘，蒋凌心头微颤，暗暗觉得此时不应过分计较。万两银票近在咫尺，签个字又何妨？他随即换上笑脸，拱手道：“林公子息怒，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这是第一次做生意，自然要按照规矩来行事。”

说完，蒋凌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份清晰的收据，签下自己的名字，盖上印章后，双手递给了林牧。林牧接过收据，满意地点了点头，而蒋凌则顺理成章地将桌上的银票收入囊中，动作流畅得仿佛这银票本就属于他一般。

“如此，我们两家这笔生意便是定下了”，林牧开口直言说。

“那是自然，十日之后粮食定当准备妥当”，蒋凌看着手中的银票，眼中闪过一丝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