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间走进来一个人，温言往旁边站了站，缓缓开口道：“我在洗碗，先挂了。”

苏星河哦了一声，语气里略微带着不舍：“那你去忙吧，要是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

电话被温言挂断，唯一的人声也没有了，只剩下流水声在寂静的空间展开，温言干站了一会儿，一直到身上没什么异样了才敢回病房。

隔天，温言回到学校，站在教学楼下做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才敢抬脚跨上楼梯，明明是一样的楼梯，一样的走廊，可温言总觉得什么都变了，楼梯变得扭曲，走廊变得可怕，而那个给予他知识的地方，不再明亮，短短一天，变成了一个长着巨口的怪物。

温言深吸了一口气，缓步朝着教室靠近，有零零碎碎的阳光落在走廊上，温言却感受不到丝毫+

温暖。

心中祈祷着，今天不要再发生昨日的事了，至少不要再扔掉他的课桌了。走进教室的时候，有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来，温言尽量不去在意，下意识地朝着自己的座位看去，明明昨晚离开前，温言已经把课桌放回原位了，可今天他的课桌又跑到了垃圾桶旁边。

不过至少课桌还在，温言乐观地想着，他忽视了落在他身上不友好的视线，低着头乖乖地坐到了垃圾桶的旁边，反正，暑假班过后只有一年，他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一年时间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

昨天事发突然，温言没有做好准备，导致一整天的课程他都没怎么听，今天无论他们对自己做什么，温言绝对不能像昨天那样魂不守舍了。

有了准备，环境似乎没有那么窒息了。

可奇怪的是，连续两节课下来，姜淮都没有什么动静。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温言最不喜欢的课程就是体育课，因为身体原因，温言和其他男同学比，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差了不止一点点，这让温言觉得自卑，更重要的是，一上体育课就必定会流汗，温言很怕汗水会流进自己的眼睛里。

温言在以前的学校上体育课的时候，偷偷拿了纸巾擦过眼睛，不知道被谁看到了，一下课，他是娘娘腔的言论就传遍了整个教室，于是身体上的暴力和言语上的侮辱，同时施加在了温言身上。

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温言恍惚了一下，回过了神，体育老师带领着同学开始做起了运动前的准备，顶着烈日，不少同学开始抱怨，为什么不去室内，体育老师自然是听到的，但是没有去理会。

直到姜淮举起了手……

“老师，太热了，能不能去室内啊。”

体育老师似乎想呵斥，可看到的说话的人是姜淮，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看了看顶头的烈日：“行吧，今天就去室内上。”

同学们一阵欢呼，只有温言心中隐隐不安了起来。

姜淮瞥了一眼站在他前面的温言：“老师，我叫几个人把器具搬到室内吧。”

体育老师一听，这少爷居然主动要帮忙，自然是乐意得不得了，夸了几句就带着学生们往室内走去，温言低着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想随着人流悄无声息地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姜淮的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温言一颤，紧握的手松了开来。

温言转身看去，姜淮背对着阳光，整张脸看起来格外的阴郁。

温言：“怎，怎么了？”

姜淮：“帮个忙，去搬一下器具。”说完便挪开了自己的手，侧身让了一条道，姜淮的身后站着几个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甚至还有温言已经很久没见的方一寻。

方一寻：“姜淮，我可是翘课跑过来的，别让我失望哦。”

姜淮没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温言本能地想转身逃走，可那群人先行一步围住了他，温言看着人群越走越远，想喊老师，可一想到老师对姜淮的态度，便不想自取其辱，他死死地咬住了嘴唇，被一帮人簇拥着带到了器材室，撇开眼的时候，温言看到陈连朝他看了过来，视线交会的那刹那，温言忍不住期待着，也许陈连会来帮自己，就像自己帮他那样，这样一想，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器材室很大，温言一进去，就被人狠狠地推到了架子上，架子上的器材因为巨大的动静，纷纷掉落了下来，温言忍着脊背上的痛意，硬是没出声。

姜淮：“别那么粗鲁，他和陈连可不一样。”

推温言的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不一样？姜哥，怎么打？还是老样子吗？”

姜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看看你，我都说不要那么粗鲁了。”

“陈连那黑炭怎么能和他比，你们说，我们班哪个人皮肤比他白？女生都比不过吧。”

姜淮说完这句话，温言能明显感受到赤裸打量的目光。

“还真别说，皮肤真白。”

“我怎么感觉，越看越像女生，不然哪有男人这么白，眼睛这么大？”

“你们别说了，真恶心。”

姜淮看着温言的脸色越来越差，满意地抬了抬下巴：“我打听过了，你们知道他在以前的学校，别人都喊他什么吗？”

“什么？”

姜淮的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娘娘腔，小娘子。”

昏暗的器材室内，姜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恶魔的低语。跟着姜淮的几个人听到以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非常配合地重复着独属于温言的绰号。

“娘娘腔。”

“小娘子。”

不好的回忆蜂拥而至，伴随着器材室里带着嘲笑的语气。

温言身体微微发着抖，整张脸苍白一片。

姜淮朝着温言一步一步靠近，抬手卡住了温言的下巴，不同于陈连皮肤的粗糙，温言的皮肤滑腻得不似男人，姜淮调查过，温言的家庭条件很不好，这样的条件，能养出温言这样的人，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温言被迫看向了姜淮，温言的眼神和小时候没什么不同，带着怯懦，就是这样的眼神，让姜淮觉得无比满足和兴奋。

漂亮的东西，配上恐惧感，格外令人舒心。

温言下巴掐得发了疼，他动了动嘴唇，问出了小时候就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姜淮盯着温言，若有所思，如果温言没有出现在苏星河的家，如果温言没有这张脸，如果温言不唯唯诺诺，也许他不会那么有兴趣。

姜淮勾了勾嘴角，一个佣人的孩子，居然敢和他们阶层的人做朋友，只是长得漂亮点罢了，苏星河就这么看重，和他父亲外面见不得光的情人一样恶心。

漂亮，贫穷的东西，活该被踩在泥里。

自己都活不好，居然还敢多管闲事去帮助别人。

姜淮的手指动了动，语气一下冷漠了不少：“因为我喜欢。”说完转头对着方一寻说道，“一寻，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