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教室的路上迎面遇到了陈连，温言看了看周围没人，还想打声招呼，可手还没举起来，就被陈连轻轻撞了一下，然后他听到陈连非常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温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满脸疑惑地看着陈连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陈连为什么要和他道歉？

温言没有多想。

今天温言来得比较晚，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基本上都到了，原本热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多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温言看了过来，这样的视线让温言觉得不适应，他抿了抿唇，视线缓缓飘过，落在座位上的那一秒视线一顿。

他的课桌不见了。

温言快步走了过去，他看向同桌，小心地问道：“不好意思，李家岩，请问你知道我的课桌去哪里了吗？”

李家岩瞥了温言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了浅浅的笑声，和陈连被欺负时一样的笑声。

温言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些什么。

陈连的对不起。

教室里同学们带着打趣的眼神。

消失的课桌。

那些小声却又明显的笑声。

温言朝着姜淮的方向看去，姜淮懒懒地靠在凳子上，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非常有趣的宠物，带着蔑视和玩弄。温言只是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低着头，极力的调节着自己呼吸，然后在一众视线中走出了教室。

温言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旁边找到了自己的桌子，课桌里全是塞满的垃圾，有腐烂的水果，有废弃的沾着东西的纸张，有抽过的烟，还有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黏黏糊糊的一团又一团。

温言看了一会儿，眼睛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以前的经历过的噩梦似乎在这一秒重合了，在这一秒，又要开始了，他吸了吸鼻子，从口袋里拿出了纸巾，把桌面上和抽屉里的东西一点一点打扫干净，可即便是这样那上面还是沾着一些拿不掉的污渍。

温言想着把它搬到厕所里清洗一下，可还没搬起来就听到头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温言本能地抬头看去。

从天而降的水，伴随着巨大的笑声，淋了温言满身，温言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液体流了进去，刺眼的疼痛让温言一时慌了神，他连连后退，生怕头顶再来一盆水，然后惶恐的掏出纸巾去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早自修的下课铃响起，温言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两个消失的影子。

一直到第一节课上课，温言才吃力地搬着桌子出现在教室门口。

数学老师看到温言浑身湿漉漉样子，皱了皱眉：“上课了不知道吗？”

温言低着头，不知道刚才那盆水是什么，温言可以很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

“还不进来，杵着干吗？”

温言道了歉，搬着桌子刚坐下，就看到李家岩举起了手，站起来说道：“张老师，温言太臭了，影响我上课了。”

话音刚落，数学老师刚想呵斥李家岩，就听到温言的前桌，后桌，甚至隔着一条道的同学们都开始抱怨起温言身上的味道。

温言听着他们的话，紧紧地拽紧了自己湿漉漉的衣角。

就在这时姜淮的声音突然响起：“张老师，让温言坐到后面吧，不要让他打扰同学们上课了，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后面.......

也只有那个地方了吧。

“温言，你就暂时先坐到后面去吧。你这是去哪里了，搞成这样。”

温言没说话，默默地站起来，搬起了桌子。

姜淮看着温言站起来，看着他搬起桌子，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温言的头发还湿着，落在光洁的额头上，漆黑湿透的头发把温言的皮肤衬的格外白，视线往下便是微微发红的眼眶，狼狈又漂亮，这副样子的温言，对于姜淮来说顺眼多了。

温言刚走近，姜淮就把脚伸了出去。

“咣当”一声响彻整个教室。

在黑板上写板书的张老师吓了一大跳，没了耐心：“有完没完！还上不上课！”说完看向了倒地的温言，“搬个桌子都能摔倒！”

温言整个人趴在倒地的桌子上，疼得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直到有人扶起来了他，他才恍惚地清醒过来，刚想说些谢谢，就听到姜淮的声音阴恻恻地响了起来：“这就是你帮了陈连的下场，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呢？”

“没事，我们时间还很长，暑假班还有半个月才结束，我可以陪你慢慢玩。”

姜淮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是鬼魅在低语。

温言惊恐地看向姜淮，挣脱了姜淮扶着他的那只手，脸色苍白地搬起桌子坐到了后面。张老师后面再讲什么，温言全程没怎么听，姜淮的话绕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堂课下来，温言如坐针毡。

好在之后几节课，姜淮并没有对温言再做出什么事来，但是温言的心依旧一直提着，他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下一节课结束，姜淮会不会心血来潮对他做这些什么。

温言就这样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天。

直到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温言才在那紧绷压抑的情绪中微微喘了一口气，他快速地整理好书包，马不停蹄地离开教室，温言没有发现姜淮那道不友好的目光始终如一地跟着他。

来到医院，温言和平常一样，晾晒好衣服，给外婆准备好了晚饭。吃饭期间，外婆又不放心地唠叨了一番，担心地询问了温言在学校里的情况，温言都一一回答了，没有一点错处。

吃完饭，温言拿着餐具来到了洗漱区，水哗哗地流淌着，温言却没有动。

外婆的担心并无道理，温言比同年龄的男生矮小很多，再加上一只眼睛是有问题的，总是担心她的温言被区别对待，被人欺负了。

“温言，在学校你也要好好吃饭，知道了吗？”

“我知道你听话懂事，但是有什么事要和外婆说，不要一个人藏着。”

“和同学好好相处，学业上不懂得就去问老师。”

“我家温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不要被欺负了。温言。”

“.......”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在了温言的手背上，温言恍惚了一秒，然后开始洗起了碗筷，可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像是受伤的左眼一般，怎么也看不清了，温言连忙洗干净手，用手背按了按眼眶，那视线之内的东西才清晰起来。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温言呆了一秒，才甩了甩手，把手机掏了出来。

是苏星河的电话。

温言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起来。

“喂，温言。”苏星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了温言的耳朵里。

温言嗯了一声，等待着苏星河的下文。

苏星河似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停顿了几秒，才开口道：“你吃饭了吗？”

温言：“吃了。”

苏星河：“吃了什么？”

温言：“米饭。”

电话那头又开始沉默。

温言见苏星河迟迟没有说话，便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

“温言。”苏星河打断了温言的话，“你怎么了？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是不是……”

温言猛然握紧了手机。

苏星河的声音还在继续，温柔得像是春天的雨：“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