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不知道姜淮要对他做什么，但是那份恐惧从未减退，反而随着姜淮的话越发地强烈。

器材室外是明媚的光线，是蝉鸣。

器材室内是昏暗的环境，是嘲讽。

姜淮松开了温言的下巴，退后了一步，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话：“一寻，你还记得小时候温言推我那件事的起因吗？”

方一寻的记忆其实有些模糊了，但是被姜淮这么一说隐隐约约有了些印象：“有，当然有。”

姜淮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打算：“我们脱掉的只是他的外裤，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长大。你那时候看清了没？到底是不是男的？”

方一寻不愧是姜淮一起长大的朋友，姜淮寥寥几句，他就立刻会意到了其中的意思，他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那时候我们那么小，只是贪玩些，谁会真的看啊。”

姜淮恶趣味看向温言，温言的样子着实不好看，似乎已经害怕到极致，整个人像丢了魂魄似的：“你说——”他拉长了音，却没有马上说下去，“他该不会真的是女的吧？”

温言再怎么长得女气，也不会全然没有男生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喉结，长开的五官其实都看得出来是男生，但是姜淮就是喜欢这样，他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能让温言恐惧，他知道殴打对于温言来说不痛不痒，他知道怎么样才能带给温言真正意义上的屈辱。

姜淮喜欢看温言这种底层人员崩溃的样子。

姜淮挥了挥手：“那就验证一下吧。”

姜淮话音刚落，温言就看向了他，那双眼睛黯淡无光，流离在外的灵魂似乎归了位：“别过来。”

那些跟着姜淮的人，都是对姜淮言听计从的，姜淮的恶趣味无论是怎么样的，他们都不会觉得不妥，他们只想讨好他，他们一点一点靠近温言，温言瑟缩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手拿起架子上的棒球棍，对着空气挥了几下：“别，别过来！”

那些人躲了几下，但是很快，温言的手腕就被人拽住，然后不留一点力道地把温言摔在了地上，器材室很久没有打扫了，飞扬起来的灰尘，让姜淮嫌弃地退后了一步。

其中一个人想直接对温言上手，还没碰到温言就被温言一脚踹开了，那人被踹了一脚，脸色一下子就差了：“妈的，还不把他按住。”话音刚落，就有人上来按住了温言的手脚，温言崩溃地大叫，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时之间居然有按不住的架势。

温言大喊大叫得太聒噪，站在一旁的方一寻没了耐心：“你们是废物吗！还不快点，还有把他的嘴巴给堵住，吵死了。”

那些人一听，都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温言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好几个人的束缚，他绝望地看向了姜淮：“姜淮，你不怕苏星河和你翻脸吗？”

姜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满眼都是嘲讽，他觉得温言太单纯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苏星河吗？怎么，你们两个和好了？”

姜淮走到温言身边蹲下身子，眼神落在了温言的脸上，嗤笑一下：“温言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小时候他可没有帮你，那么你觉得现在的苏星河会帮你吗？”

“他会因为你这样的人，和我翻脸？你太好笑了，温言。”

姜淮说完话，很顺利地看到了温言脸上露出了空白的表情，那种苍白的空白，像是溺水般似得。

可怜，害怕又无助。

姜淮：“还不快点。”

姜淮发了话，那些人的动作就快了些，温言能感觉到他的裤子在被人往下脱。

“不要！不要！”

“放开我！放开！”

“你们打我吧！打我！打我！我不怕疼的！”

方一寻觉得温言实在太吵闹了，随便拿了一样东西塞在了温言的嘴里，整个器材室安静了下来，只有温言绝望的呜呜声。

姜淮蹲在温言身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却在触及温言的脸时，微微愣了一下。

温言满眼通红，眼眶周围像是化了红色的眼影，艳丽得可怕，白皙的脸庞上挂着眼泪，再加上那神情，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很奇怪。

姜淮看得有些出神。

温言还在挣扎，可无济于事，他望着窗外的太阳，看着摇晃的树枝，渐渐地没了动静。温言觉得自己应该是死了，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流失。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男的，是男的。”姜淮和温言两个人才似乎回过了神。

姜淮有些慌乱地站起了身子，却在下一秒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再次看向了温言，温言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一声不响地穿上了自己的裤子。

“姜哥，接下来做什么？”

方一寻兴奋地在一旁晃了晃手机：“我拍照片了。”

温言一听到照片，人抖了一下，似乎活了过来，他转身的迅速，想去抢方一寻的手机，却被周围的人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温言被架住，却依旧朝着方一寻的方向伸着手：“删掉！把照片删掉！”

方一寻揉了揉耳朵：“那么大声干什么？吓了我一大跳，你再那么大声我就把照片公布出去喽。”

温言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放低了音量带着恳求：“方一寻，我没惹过你，能不能把照片删了，如果你觉得不有趣，你打我，我不反抗，或者你想要什么反应我都可以配合，只要你能把照片删掉。”

方一寻把手机放到了口袋里：“你是没惹我，但是你惹了姜淮啊。再说，我对揍人不感兴趣。”说完用手肘碰了碰姜淮，“姜淮，你怎么不说话了。接下去怎么玩。”

姜淮沉默了几秒，收回了视线，众人还在等他发话，可谁知姜淮双手一插兜：“走了，没意思。”

方一寻：“啊？这就走了？”

姜淮瞥了一眼温言：“走了，你看他脏兮兮的模样，恶心死了。”

方一寻失望地撇了撇嘴：“好吧。”

姜淮都发话了，那些人自然也放开了温言，温言一被放开就毫不犹豫地朝着方一寻冲了过去，方一寻都打算转身走了，却被撞了一个踉跄，还没稳住身形，就感觉温言的手伸到了他口袋里。

“手机，把照片删了！把照片删了！”

方一寻骂了一句，抬手就把温言往旁边一推，温言脚下一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方一寻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痕迹，厌恶地拍了拍：“是不是有病，你特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把照片传遍整个学校。”

倒地的温言不动了，他垂着脑袋，两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状，他不敢再动，生怕方一寻说到做到，于是只能小声又卑微地祈求道：“能不能把照片删了。”

可没有人理会他，伴随着笑声，伴随着打开的大门，伴随着倾斜而入的阳光，没有人回应温言的恳求。

闹哄哄的器材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温言一个人挂着眼泪灰扑扑地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器材里走进来一个人。

“温，温言你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温言眼神动了动，他抬头望去，看到陈连手里拿着东西，担心地望着他。

温言没说话，撑着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陈连见状赶快走了过去，他想扶住温言，却被温言侧身躲开，陈连无措地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温言，我。”

温言看了一眼陈连手上的东西，是药。

“他们没有打我。”温言说道，“不需要药。”

陈连还想说话。

温言再次开口道：“不怪你，和你没有关系。”

陈连一下子就红了眼睛：“要不是我……”

“陈连。”温言打断他的话，“施暴的是他们。”

“陈连，以后别来找我了，如果不想被连累。”

陈连不说话，眼泪却掉了下来，他曾经也对温言说过类似的话。

温言朝着门口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背着对着陈连，脊背微微弯着，像是风一吹就会倒地的残枝。

“陈连，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从来不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