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是呀是呀，我要和爹爹娘亲去很远的地方玩儿了，是三，三个人一起哟！”

“吱吱——”

“前面有干净的湖吗？好，我们一会儿就去取水～”

“吱吱吱——”

“娘亲娘亲，小鸟说很近很近就有一个大屋子了，一刻钟到……”

一路上清脆的鸟鸣声，混杂着宝儿的奶声奶气。

最后一句话落地。

他们一行人赶在日落之前，果真，到了距离京约百里的落脚客栈。

商道停脚之处，多是南北过往的马车商贾，人员杂乱，这间客栈也许就是在这样的交汇之处，越做越大。

足足有四层之高，不知出于哪位巧匠之手。

贺时韫先行下车。

他将带好斗笠的陆茗牵下来，又把宝儿抱在怀里，墨兰见没活儿干，便去马背上将几个包裹取下，收拾好。

“老爷，夫人。”

允肃与绿竹才从客栈出来。

他们手里各自拿着几个木牌，弯腰，“您二人房间在三楼，右转，最里面包房。”

出门在外，陆茗与贺时韫都十分低调。

约定成俗的规矩，随行的几人都懂，没有喊二人的名讳，相处起来更是轻松了，倒真像是来一路游山玩水的。

不怪荷月心心念念不能随行。

任凭哪家丫鬟下人摊上这差事儿，都快活极了，开了眼界不说，也不会在府邸一样，动不动挨打克扣月钱。

严重些的，还得掉脑袋。

“宝儿小姐？”

墨兰在一旁小心翼翼询问，伸出胳膊要把孩子抱来，她来之前就和孙嬷嬷学了不少照顾孩子的手法，倒是得心应手。

“不要！”

宝儿在外更加活泼了。

她自发抱紧了贺时韫的脖子，小短腿一缠，整个人挂在大人身上了，“和娘亲爹爹睡！”

众人听闻一乐。

“没你们什么事了，早些去歇息吧。”

陆茗见状一笑，喊了几人下去，理理女儿背后的小汗巾，方才宝儿在车上蹦蹦跳跳的，一天没睡觉了，精神倍儿好。

简直和家里蔫哒哒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

这只持续到用了晚膳。

宝儿吃一半就困了，放在嘴边都不要了，就是要睡觉，墨兰进来伺候小家伙，擦了脸蛋小手脚，中途就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了。

换衣裳都喊不醒。

此处客栈离京不算太远。

百里之内，城镇繁多，条件自然是十分不错的。

掌柜是个眼尖儿的。

允肃当时要走了全客栈最大最好的一间，还要另开两间中房，给了他小费。

荷包沉甸甸的。

掌柜当时就注意到了这一行人。

贺时韫太突出了，身形颀长，宽肩阔背，气度不凡，陆茗进了客栈也没脱下斗笠，不过那身段与露出的一双柔夷。

纤纤玉指。

无不透露着矜贵。

宝儿也是养的粉雕玉琢。

这一个个，还带着丫鬟下人，绝不是商户小官可比拟的。

掌柜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小费”，按照先前绿竹的吩咐，把那最大的客房的浴桶，换成了更大更新的，又吩咐厨房给加了好几道肉菜好酒。

一一命小厮送上去。

马车上备了不少粮食，若是得了空地，绿竹与墨兰也会厨，他们最是不缺盘缠，若是地大人稀没了商铺，锅炉火折子都有。

打鱼狩猎摘果子，到哪儿都能吃饱吃好。

油水足足的。

不过，这顿饭在宝儿的呼呼大睡中，贺时韫和陆茗也随意一用，小厮撤了膳食没多久，绿竹将换药的包裹送了来。

丫鬟小心拆开陆茗手上的纱布。

贺时韫给宝儿盖好褥子，走到茶桌看到这一幕，自然接手过去。

“我来。”

“是，老爷。”

绿竹赶紧起身，出去之时，还不忘把门关好了。

“结痂了。”

陆茗看着手心那不大不小、几公分的疤痕，黑黑的血痂底下，周围淡淡的粉色，是新长出来的肉，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她叹了口气。

“真是不好看……”

“不动。”

贺时韫执起她细嫩的指尖。

纱布清理掉痂口下的清液，抹药的时候，还将她手翻过来，一点点抹到伤处每一个角落。

像是认真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药膏按时抹，不会留疤。”

陆茗：“哦。”

她等人换完药，还举起手看了眼，手指手背还是青葱白嫩，一转过去，手心和两指头中间不少细碎伤口。

一条黑乎乎的痂。

真难看。

没有姑娘家不爱美的，一双手养的这样好，忽而多了条黑乎乎的疤，陆茗抿了抿嘴，眼不见心为静，别开头，不看他包纱布。

晚上怕蹭着。

薄薄一层纱布裹好才安心。

陆茗还未收回视线，瞄到窗外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心中一惊，语气瞬间紧张兮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

戌时？！

那不就早过了她发病的时间？

陆茗慌慌张张收回手，欲起身往净室走，里头灯光还算亮，绿竹是备好药浴才走的，雾气缭绕，从木门透出来一丝……

“等一下。”

贺时韫起身捏住她的腕子。

对陆茗来说，此时他的倾身贴近，令她本能闭着眼睛，双手捂住脸，“不要看……”

没有第一次发现那样惊恐。

不过，还是没学会从容。

“不着急。”

男人温热的手指，触及到她脸颊到脖子处的肌肤。

蹭了蹭。

似乎在摩挲探查什么。

陆茗像是受了惊了兔子，眼睛瞬间红了，快速看了眼空中，没发现有什么掉屑乱飞的情况，一点点安心。

她慢悠悠顺着男人的力道，放下手。

他眸色紧盯她的面颊。

“怎么了？”

陆茗不敢从那深邃黑亮的眼中，看到其他的情绪，低下脑袋，只颤颤巍巍又问了句，“是不是到脸上了，开始发作了吗？”

话音落地。

贺时韫反手牵她到铜镜前。

陆茗都不敢经常看自己发病的样子，赶紧背过身，往他怀里躲，“你干什么……”

“看看。”

“什么？”

贺时韫把怀里瑟缩的小乌龟亲了口，陆茗慌慌张张看了眼床上，和他小声提起约法三章，他笑着将人身子转过去。

一个不小心，忘记闭上眼睛。

陆茗猛然看到烛光下自己的脸，露出的肌肤……

雪白，细嫩。

毫无一丝与寻常不同。

她僵住身子，好半天才上前几步，方才意识到泡药的时辰过了，慌乱之中，她没觉得有不同，现下摸到一片滑腻的肌肤。

完全愣住了。

怎么回事？

陆茗还来不及沉浸在欣喜之中，没一会儿，就感受到手臂干绷的感觉，熟悉发病前兆，可是，比寻常晚了半个多时辰……

“没好。”

陆茗深吸一口气。

大大方方把袖子撩起来给他看——

薄薄的肌肤之下，原本青紫的血管开始变白，肌肤开始变得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