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

胡霁一听阿桃的话，真的炸了，“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能治，小桃子你瞎说什么呢，你又知道了，你除了会砸我面子还会什么！”

“你承诺过不会骗我。”

阿桃看向他，“那你说，刚才你对他们说的，有没有假话？”

胡霁：“……”

老子就想看一出戏。

谁知道不是为了没孩子痛哭流涕大吵一架……而是浓情蜜意啊！

他招谁惹谁了！

贺时韫也反应过来了，拉过陆茗一同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来日本王必重金答谢。”

胡霁顿时破口大骂：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了！”

“现在。”

阿桃接过话，走到胡霁身边一屁股坐下，神情淡淡。

“反正我要治伤，顺便一起治了。”

“治个鸟治！”

胡霁整个人气得发抖，拉起她手就走，“我就算有法子，你这破身子也受不起，更别说你现在换不回来，你难道想替她受苦治病，做梦！”

“我心甘情愿。”

“是不是我没打过你，是不是！还敢在这儿说一句试试，你看我——”

“那你打我！”

“桃子，你再闹我真的生气了，不是说说的。”

随着最后一句……

门砰的一声关上！

陆茗往身后贺时韫怀里，退了一步，两人大眼瞪大眼。

……什么情况。

许久。

还是陆茗先笑了出来，“……我们好像被骗了？”

“嗯。”

贺时韫也几乎确定这一点。

“但阿桃是为什么……”

陆茗这下不懂了。

可贺时韫却看向她，温声开口：“上次是因为宝儿，这次，或许是因为你。”

陆茗皱起眉毛。

“……是吗？”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啊……

事情看起来已经解决了大半，总归，是皆大欢喜的。

陆茗想到什么，立刻仰起头：“阿桃都主动帮我们了，现在你打消疑虑了吧？”

贺时韫将她抱进怀里。

没有答话。

不管是作为他的哪一重身份，都不能对生人有绝对的信任。

这是本能。

所以他，也没有轻易回答妻子的话。

贺时韫第一次觉得，自己判断有了偏差，他也从未想过阿桃会出手帮助他们，若今日没有她的出现，很明显：

陆茗会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心事重重的处境。

他们对于阿桃……

明明是处处有敌意的。

不。

陆茗不是。

对于人的情感这一点，他好像永远也比不上陆茗，那种全凭直觉对人的信任，他无论多久都做不到。

可能这就是阿桃会选择帮她的原因。

……

日子开始悠闲起来了。

从那日开始——

贺时韫与陆茗再也没有催促过治病一事。

一行人，就这么安安分分地住了下来，绿竹和墨兰干活儿麻利，包揽了许多杂活儿。

连胡霁都挑不出错。

只是极少在他们面前出现，每次出现，他都和贺时韫冷言冷语，偶尔还会呛几句陆茗，反正是一颗都不放过了。

一连过了好几日。

水缸的水，还真是贺时韫一人挑的。

不过，陆茗偶尔会陪他下山，两人像是心照不宣，一个字不多说，挂在嘴边的基本上都是每日要做的事情。

胡霁常常说他们霸道，比他更像这里的主人。

可喜的是……

阿桃气色越发好了。

短短五日，除了每晚，她会泡半个多时辰药浴，偶尔也会在外走一走。

陆茗差点以为自己那些病都好了.

夜里，她和阿桃住在一间屋子，她每日陪贺时韫爬上爬下，累得很，睡得也很早。

就算有……

都是她主动在与阿桃说。

这日，陆茗等擦干了头发，周围安安静静，她抱着腿试图问了句：

“阿桃，你睡了吗？”

月色入户。

阿桃在榻上翻了个身子。

陆茗弯了弯唇角。

“我瞧你这两日走动多了，是不怕难受了吗？”

半响，透过屏风，阿桃的声音浅浅传来：“……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嗯。”

陆茗听她有气无力的，也没想多打扰，可对面却轻声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

阿桃闭上眼睛。

“等我所有伤都痊愈了，他才会给我治。”

“……是吗？”

陆茗看向屏风，还是开口：“其实你不需要替我承受这些，我们可以换回来，再……”

“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们换回来吗？”

阿桃倏然打断。

陆茗对这一点确实费解：“是为何？”

“因为你的毒症。”

阿桃语气有些缥缈：“我的伤口和病都恢复的很慢，我认得出，他给我用了他一向舍不得的药材，都是百年的孤品，用来压制你的毒热。”

“所以，我看起来恢复得很好。”

这些日子……

胡霁很不开心。

已经不能用不开心来形容，是厌烦，是提到陆茗都要一次次脱口而出，说他当年不该救人，没想到，因果循环到了阿桃身上。

陆茗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歇了这么多日的心，重新提了起来，“真的不能和我说实话吗？”

阿桃沉默了好一会儿。

“实话就是……”

“我必须要在你的身体里，帮你放完血，治好你的病，等你的身体完全好了，我才有足够的生命力支撑我换回去，不然，我会死，你的身体也会。”

陆茗仿佛心脏被人捏了一下。

阿桃却笑了。

“所以他那日骗了你们。”

“他既不想我替你承受，也不想我因此丢掉性命，他很生气，可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而且我也腻了，我想赶紧回到自己的身体。”

“我后悔了。”

陆茗听着窗外安静的风声。

月光……

突然变得有些冷。

“但也没你想象的那样严重。”

阿桃继续开口：

“他医术已然比十年前又精湛了许多，放血，只需要以针引出，只会对你身子造成短期的耗损……但他有最好的药，他只是不想我疼。”

阿桃停了一会儿。

抿了抿唇。

“……好了以后，你想生孩子，有的是机会。”

“谢谢。”

陆茗似乎只有这两个字可说。

阿桃嗯了一声。

又翻了个身。

“他比你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你没发现，宝儿已经可以随意控制附灵了吗，你也是，这里灵气很盛，我的身体会迅速生长。”

“我很快会长大……”

“是吗？”

陆茗轻轻呢喃了一句：“你想长大吗？”

夜里安安静静的。

阿桃她说：“想。”

“胡霁说了，他会好好教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陆茗心中感慨万千。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阿桃都完全与她说了，可是，她好像真的听不出一丝埋怨和不公。

为什么呢？

短短半月，阿桃整个人性格和脱胎换骨一般，这样她是开心的吗？

陆茗转了个身。

“阿桃，你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吗？”

阿桃没说话。

陆茗反应过来，觉得这话完全就是禁忌，她倒是不怕小姑娘又说贺时韫，只是大半夜，提到那些伤心事，不太好……

良久。

隔着屏风传来一道：

“没有。”

陆茗却没有感到开心，她侧着身子，闭上眼睛，柔声道：“不吵你了，睡吧。”

难得有这样的相处。

院中竹林风声四起，分外幽静。

后半夜，陆茗隐隐约约被一阵声音吵醒，压抑着的低吟，破碎又咽呜。像是小猫儿……

她睡眼惺忪。

从被窝里坐起身子。

陆茗拿起衣架上的披风，已经五月初了，可山顶的夜里还是十分凉，她裹好，往声响发出的地方走去，绕过屏风。

“唔……”

一道压抑不住的声音传来。

“阿桃？”

陆茗立马点了蜡烛，坐到木榻边上，待看清阿桃苍白虚弱的脸色，蜷缩颤抖的身子……

她立马摸了摸人额头。

不烫。

“你怎么了？”

阿桃额头的汗细细密密的，陆茗瞧得心里不安，摸了摸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手还一直捂着小肚子……

不对。

五月初了。

“这几日来月事了，是不是？”

陆茗立马反应过来。

她检查了一番，发现阿桃裤子没有弄脏，想必是问丫鬟要了提前准备好的包裹，小姑娘知道有这回事儿就好。

就怕什么都不懂。

总之阿桃自个儿的身子是没有的。

陆茗与她交换这么久了，完全搞清楚了这一点……

小姑娘压根儿就还没来癸水。

虽早早预料了，阿桃得挨这么几日，可到底又是一道疼，加上今日她与自己说的话……

陆茗心生愧疚。

阿桃估计也疼得迷迷糊糊，满面泪痕，抱住陆茗的手——就和当做救命稻草一样，脆弱尽显，连前几次受伤都没这样。

可见疼得厉害。

“揉揉会好一些，来。”

陆茗和哄宝儿似的，低语了几句，拿过一个枕头，轻轻把阿桃身子翻过来，让她趴好。

把枕头放在她小腹下。

“跪起来一点儿。”

阿桃什么都不懂，手脚无力，就顺着她的力道，怀里将枕头抱得紧紧，虽然这个姿势……特别奇怪，但真缓解了许多。

她总算有力气发问：

“……为什么这么疼，绿竹给我送东西的时候，没说有这么疼……”

“我身子一直这样。”

夜里说话都轻轻的，陆茗撑着一只手，给人揉揉肚子，听到阿桃又发问：“以后换回来了，我有这个的话，不会这么疼……是吗？”

“嗯。”

陆茗连连点头。

她见人眼睛水汪汪的，出于过来人的心理，还是说：“你还小，霁公子在你身边，调理起来应当不难，若是日后你自己不舒服，让他给你瞧一瞧。”

“不要。”

阿桃别开脸。

“和他说，他也不会像你一样……给我揉肚子，估计就开一些苦的要死的药给我喝。”

说到揉肚子。

她语气有些不自然。

“他从小看你，自然觉得你是孩子。”

陆茗见她好受多了。

还揉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

“来了月事就不是孩子了，每个月这时候，不能贪凉，吃的用的只要与凉的有关，都最好不要碰，多休息多睡觉。”

阿桃没说话。

见陆茗去换新的蜡烛，犹豫片刻，还是道：

“……你能再给我揉一会儿吗？”

陆茗有些惊讶。

看阿桃装乌龟躲进被子，往里面挪了挪，还闷闷传出来一句：“反正也是你的身子，我要替你受这么多……”

“好。”

陆茗从来就没和她计较过。

她干脆脱了鞋子上榻，扯了扯被子，“过来点儿。”

阿桃挪了一点点。

又一点点。

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之间，阿桃疼了大半宿，总算有了睡意。

翌日清晨——

两人睡在一起……还被胡霁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