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有病,请夫君赐我休书
镂空鎏金铜炉为外壳,罩着里头的炭盆,燃的都是新采买的,点起来无味,熏得屋子内的暖和得很。
二月底了,其他屋子已经不烧炭了。
陆茗体质寒凉,到了如今也离不开这炭盆和汤婆子,管事的柳全也尽心,一个劲儿地高价买些好的往主院里送。
贺时韫从宫中回来,不过坐了一会儿便有些热。
见陆茗安静垂下眼睫,似乎在想如何与他说话,他也不催,余光瞥到人并起来的亵裤腿下……半截雪白纤细的脚踝。
搓搓了一下下。
“你冷?”
贺时韫问完也不等人答,握住她指尖,意料之中的凉,并且十分柔软。
“……天生的。”
陆茗不太习惯,尽量显得不那么僵硬。
算起上一世,她和宋槐川也有几年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话,以至于,早早忘了如何与夫君的相处之道。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没有羞涩,只有想扔开夫君手的想法,实在是好笑。
陆茗叹了口气。
男子的掌心干燥滚烫,不像那些娇贵书生一般平滑细腻,贺时韫双手骨节分明,上面还有些粗粝的茧子,十分不一样的触感。
算起来——
这是二人大婚以来最亲密的时刻。
陆茗身上裹着的袄子贴身软和,是面前这个男人亲手为她穿上的,念及此处,她终于全部放松下来。
“是这样……”
陆茗抿了抿唇,伸手,将烛台后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到贺时韫面前,“我如今还是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我做你的妻子?”
“还有——”
“我身子差,除了不允许有孕外,我还有些怪病,若是出门在太阳下久了,皮肤会变得骇人,严重了会裂开流血流脓……”
“这也是我在镇国公府不常出门的原因。”
陆茗说的极其严重。
她见贺时韫眼神落在自己面颊上,认真端详,默默补充:“每回你见到我无事,只因我夜里要泡一个时辰药浴,才能维持这般。”
“王爷,等我病发吓到您的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若是后悔了……”陆茗立马拿起那毛笔,递过去,“给我写封休书,我自会离开这怀王府!”
空气安静了一瞬。
贺时韫眼前是捏着笔的纤纤玉手,看得出,陆茗自小极其娇贵受宠。
肌肤之症……
难怪。
他现在知道心中那些困惑的缘由了。
贺时韫面色淡淡,“想了一个月,等我回来,就打算告知我此事?”
陆茗瞪大眼睛。
这难道不够重要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怀王府当家做主的是贺时韫,她不会遭受婆母公爹鞭笞冷脸,可没有子嗣会被天下人诟病啊!
他可是当今的怀王!
她嫁过来前,知晓贺时韫有一女,还算有个安慰,如今他与她说了宝儿的离奇身世,不免还有另一层面的担忧。
怀王府人丁甚少,她又是个不能生的!
如今连个正常出门的状态都没有,敢问哪家女眷,整日闭门不见?
上一世就是因为这些,京中的流言蜚语越发多,就差把娶了陆茗,安王府倒了八辈子血霉写在脸上了!
宋槐川最终也忍受不了。
反观贺时韫……
他怎的这般不在意?
这时,手中的笔被人接了过去,陆茗回过神来,见贺时韫屈指敲了敲茶桌,朝外头道:“来人,打盆水进来。”
今日守夜的丫鬟是荷月。
匆匆道了句是。
没多久,荷月端着盆和帕子就进来了,发现两个主子不在榻上,而在桌子前,衣裳也穿的好好的。
咦?
什么情况?
不是因为圆房……喊了水?
“下去吧。”
贺时韫接过那拧干的帕子,给妻子不小心沾了墨的手心擦了擦,荷月行了礼低头退下,还不时往榻上瞧。
上头可只有熟睡的小宝儿!
小姑娘霸道,小手小脚丫都撒开,睡姿豪气极了。
陆茗被手上的动静唤回了神志,贺时韫捏着她指尖细细瞧了瞧,轻笑道:“纤纤软玉削青葱,长在香罗翠袖中。”
陆茗连忙收回手。
“你——”
怀王通读诗书,不会都用在打趣姑娘家身上了?
但没办法,她如何震惊也不能说什么,都成了亲了,就算是说几句荤话,也暂且当做闺房之乐,更别说什么调戏一词。
说正事儿呢!
他只想着夸她的手生的好看?
“真话。”
夸赞之词既已经出口,自然不能收回来。
贺时韫没打算否认妻子姿色出众的事实,见她终于不是一口一个王爷,收回手,反观陆茗有些生气了。
到底能不能好好说事儿了?
“好了。”
贺时韫平时逗孩子惯了,也有不同寻常的一面,此时,知晓她着急要一个答案,沉思片刻,落在准备好的笔墨上。
他写了几个字。
终于要写休书了……陆茗心中松了口气,这样,她也不必继续说,让他陪她重新回门的事儿了。
可没想到——
贺时韫将那宣纸推到她面前,待陆茗凑近看清上面的话,心口忽停,视线中都是那苍劲有力的一句:
“妻,齐也,与夫齐体。”
“提亲那日我才知晓,夫人少时的先生是京中姚氏,想必诗书极好。”贺时韫不吝啬夸奖,“孔夫子这句,对于“妻”的解释,茗儿如何理解?”
夫妻一体。
妻子当与夫君同心同结。
陆茗不能出门,又身为家中嫡女,爹爹娘亲疼她,请了京中有名的女先生为她启蒙,自然看得懂这话。
还不等她恍惚。
贺时韫又说:“提亲那日我说子嗣无妨,便是真的无妨,我们还有沐一,也就是宝儿,日后,你就是她唯一的母亲。”
“至于你的肌肤之症……”
贺时韫极快做好了决定,“三日后我进宫向圣上请一道旨意,请示御医院的太医来瞧你的病,不着急,我们先瞧瞧情况,可好?”
陆茗突然懵了一下。
这走向怎么如此不对?
可是不管是方才贺时韫说的那一句,都真真切切令她毫无抵抗之力,但陆茗也注意到了一个节点。
“为何是三日后?”
贺时韫疑惑看了眼她,以为她懂,“大婚那日走得急,京中怕是有人多嘴,我想着明日一过,补上你的回门之礼。”
“贺时韫。”
陆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喊得有名有姓,“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有什么隐疾?”
贺时韫:“……”
他咚的一声放下茶杯,面不改色,“你想的是什么?”
“不能人道?”
陆茗说完就闭了嘴,突然想起来大婚那夜贺时韫也是大清早走的,她累极了自然就睡了,这人说不圆房还真没圆房。
醒来人已经策马走了。
绝对是!
“不对不对,那宝儿是怎么来的……”陆茗默默反驳自己一句,结果还是不对劲,“宝儿也不是亲生的……”
贺时韫一脸平静。
陆茗端详,竟然勉强看出了一丝脆弱的意思,直到自家夫君看向自己,她才默默垂下眼睛,心里认定了个九成。
她是不是不该说话?
要说话吗?
没想到——
“要说的说完了?”
“嗯。”
陆茗觉得事儿严重了,呆呆点头。
贺时韫颔首,“我内心所想就是方才所言,若是没事,洗洗睡,我今日还有些要事,去趟书房。”
真出去睡啊??
陆茗咽了咽口水,“……好。”
见人真出去,她还是没忍住,“那个……”
贺时韫回头。
陆茗在哄人这方面确实不擅长,起身,攥紧了自己袖口,十分认真,“今日王爷的话我都铭记在心……多谢。”
“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是。”
不可否认,这一番谈话,陆茗心中确实舒服了不少,立马补充,“我一点也不在意圆房的事儿,真的!”
“行不行,都行!”
贺时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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