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等了多久……
宝儿昏睡的时间变得很长。
多过一大半。
从国公府回来以后,贺时韫便没有再出过书房,宝儿不愿意和孙嬷嬷回海棠苑,这么一睡,就在爹爹身边睡到了落日时分。
中途,连午膳都是哄着吃的。
倒是没有不适之症。
宝儿睡得脸蛋红扑扑,嘴角的口水,正是最好的证明。
允肃也回府禀告:
秦洵已然收到那信件。
那人当即拆开,侯府内并无响动。
不过允肃在侯府特意未走,抱着剑,在府外的古树上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果然看到——那秦洵信步往他父母亲的主院去了。
许久未曾出来。
贺时韫听闻挥挥手,让允肃下去了。
夜幕降临。
今日无雨,风声却萧萧。
“吁——”
怀王府外停下一匹黑马。
允肃听下人来报,出了府,看那男子一身黑衣,披风也是墨色,几乎快要融入这夜色。
“这么晚了来找王爷何事?”
“允大人。”
黑衣男子抱拳,“朝廷要事,我且奉命而来寻怀王,刻不容缓。”
允肃见那人腰上缓缓悬着的玉佩。
眉头一皱。
这东西……
“你随我来。”
允肃带人避开王府所有下人把守之处,到了一暗门处,按下某处一石砖,看似完整,竟然能从墙面凹陷下去。
轰隆隆!
墙上出现一条暗道黑洞。
“请。”
里面一片黑暗,很难分得清方向,允肃时不时指挥一句,到一小门前,他上前扣了三下。
“王爷,御林军的暗卫来此。”
片刻。
面前的门缓缓打开来。
那黑衣男子一进去,就看到负手而立的贺时韫,他将手从书柜放下,缓步往书桌前走。
“参见怀王!”
“平身。”
贺时韫没打算坐下。
他将案面上的信纸收起,指尖一点点把纸塞入信封,“深夜来此寻本王,所为何事?”
黑衣男子起身。
拿出一个带着流苏的红金令牌:
“圣上有旨,王爷南下归期未定,还望将您手下的卫翎军留至半数以上,为太子殿下所用,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
一柄银光乍现,是从允肃手中而出,可还未出鞘,贺时韫便语气平平:
“允肃,退下。”
允肃满眼杀气,可还是退步几分,不忘冷着开口:“王爷的卫翎军为怀王府死士,只认主不认牌,从未动用,怕是不妥。”
突然之间……
元宣帝此举算得上绝情绝义。
甭管平日里对贺时韫多好,多看重,此时此刻,允肃也是难得失态,他完全不明白为何圣上忽而要缴了怀王的暗卫,还要效力于贺行渊?!
这是什么?
把怀王殿下当做棋子吗??
这究竟是元宣帝的指令,还是太子所求!
“王爷。”
黑衣男子不为所动,仍旧面无表情,“若是忤逆圣上,后果只有一个字。”
死,或者杀。
“正如允肃所言。”
贺时韫背对着两人,干净修长的指尖在书桌上,敲了敲,“本王的卫翎军只认本王,此事确实难办。”
“圣上说王爷会有办法。”
黑衣人纹丝不动,“不然,不会在上回花朝宴会时,为太子殿下参谋局中势力,笼络重臣之心,指点一二,王爷聪明一世,此举是否参政太多……”
允肃听闻心中大骇。
这是……
元宣帝怕贺时韫插手朝廷,怀疑他要反,提前出手为太子铺路了。
“既然如此……”
贺时韫眼中并无任何惊讶,更别说害怕,“若是此次本王效力……可有些什么作为奖赏?”
黑衣男子身形一僵。
都被皇上怀疑有谋反之心了,怀王交出死士以表忠心,便是将功补过。
竟还敢要赏赐?
“那就是没有了。”
贺时韫手里的毛笔,落下一个“茗”字,眼中暖意丛生,“告诉圣上,本王恕难从命。”
“怀王殿下,这是抗旨,您可要好好——”
黑衣男子眼中冷光一现。
“放肆!”
允肃眼神一凝,掌风拍在那人后背处,内力直穿心脏而出。
那黑衣男子吐出一口血,似乎是不可思议。
两人扭打起来。
论武功,允肃乃是佼佼者,此番不过使出五成力,与御林军头目交手,眼见就可以攻到人命脉,却听贺时韫发令:
“允肃。”
黑衣男子找时机一转身,在地上一滑,顺势从暗门逃走了。
“王爷!”
允肃重重跪在书桌前,抱拳道:“今日若是放那人走了,便是抗旨,想必圣上定是更加误解您有谋逆之心,此番——”
“无事。”
贺时韫眼神无解,“随他去吧。”
……
“爹爹,娘亲呢……”
镇国公府前。
不远不近处一马车,车窗探出来一颗小圆脑袋,小肉手托着下巴,脸颊肉肉挤了起来。
宝儿已经念了三遍。
慢慢的,已经快是落日斜阳,洒下来尤其好看。
不过……
这马车孤零零的在那儿,看着还有些独添感伤。
贺时韫摸了摸宝儿脑袋,“许是有些事情,我们再多等一会儿……”
宝儿打了个哈欠。
她揉揉眼睛,重新趴在车窗上,听到爹爹问她:“困了?”
“……嗯。”
宝儿支起小身子,扑到贺时韫腿上,“娘亲是不是觉得家里很好,不和我们回去了呀?”
“那她不想宝儿吗?”
“想。”
贺时韫捏她的小脸,“娘亲比你想象的喜欢你。”
不过这话说完,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宝儿实在是抵不住了,喃喃着娘亲就睡了,小身子热乎乎地团在爹爹怀里。
期间——
国公府内一趟一趟的下人,来来回回,将东西装上了几辆马车。
紧接着,陆临与宋氏出来了。
宋氏难得打扮得素净,许是不舒服,头也不回地上了最大的马车,陆修竹在一旁扶着她,随后,他将抚着肚皮的妻子窦氏,也搀扶了上去。
陆烟也上去了。
不过她今日心神不宁,似乎早已哭过了,眼睛有些红肿,她呆呆看了许久陆茗,才跟着娘亲与嫂嫂坐在一起。
还在门口的——
陆临,姜氏与几陆伯屿,还有……
陆茗。
她一直垂着眼眸,看不清有何种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再然后,陆临跪下对陆伯屿磕了几个头,如今身居高位,却算是感谢兄长嫂嫂的照顾,起身而去。
“阿临……”
陆伯屿沉声喊了句,之后剧烈咳嗽起来,可惜陆临已经走远。
姜氏忙抚了抚丈夫的后背。
陆茗立刻上前,“爹爹,二叔自小最是与你亲近,日后走动也不迟,二叔何尝舍不得,你这样他也会伤心……”
“真是,连呦呦都看出来的事儿,国公爷如今还比不上孩子了!”
姜氏昨儿大病初愈。
已然恢复了些精神气。
不过,照顾丈夫一夜,到底是有些脸色差,此时,陆伯屿咽下妻子递来的药丸。
忽而,看到姜氏发间一根白发。
他沉默良久。
“爹爹,娘亲。”
陆茗见两人如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姜氏一愣,陆伯屿却看到女儿提起裙摆,走向二房要离去的马车前。
陆修竹还在那儿。
陆茗语气十分亲昵,走上前,“大哥。”
“呦呦?”
陆修竹为人儒雅稳重,此时,见妹妹伸手递给他东西,毫无芥蒂地接下,“这是……”
“都是我娘原先准备给嫂嫂和孩子的衣裳,还有小鞋与虎头帽,黄的粉的各一份儿,你瞧瞧看!”
陆修竹心中一暖。
摸过那极其柔软的料子,穿在孩子身上,自然十分适合。
“嗯。”
“小时候我们都是穿伯母手下的衣裳长大的,我自知道有多好,此次……我不好道谢,呦呦帮大哥与伯父伯母带句心意,如何?”
“好呀。”
陆茗弯了弯眸子。
在镇国公府,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怀王妃,与姐妹兄弟说话,都能如小时候一般。
陆茗没有过多寒暄,便回到姜氏与陆伯屿身边。
不忘朝马车挥挥手。
陆修竹笑着摆手。
没多久,车窗帘子开了,露出窦氏一张清雅漂亮的小脸,端着柔和的笑意,也挥了挥手,陆茗眼中霎那间,热热的。
身旁——
姜氏早已红了眼眶,陆伯屿猛地向前几步,像是在挽留些什么。
少了些沉重。
马车渐渐走远。
陆茗与爹娘不同,她忽然抬起头,往四周张望了一眼,看清不远处角落一辆熟悉的马车,安安静静。
她顿时抓紧了袖子。
他等了多久……
若是她不去,是不是,他就要一直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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