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

姜氏一声令她回神，陆茗转头，见陆伯屿已经被管事扶着进去了，母亲摸了摸她的脸，“昨儿是不是没睡好，脸色这么不好……”

陆茗摇摇头。

“……没。”

“还说没有，嗓子都哑了。”

姜氏心疼不已，“去睡会儿。”

“一会儿歇息完了，早些回去，嫁了人还整日往娘家跑，瞧瞧这手伤的，记得回去勤换药，若是留疤了不好看，知不知道？”

“嗯。”

陆茗轻微应了，“女儿先扶您进去。”

姜氏见她如此，摇摇头，“你三叔顶着伤在祠堂罚跪，我去看看你三婶婶。”

李氏如今怀孕了。

事态严重，她今早一起来倒是不闹了，连陆安尧都没问起，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肚子的孩子都成了她的免死金牌了。

是她的作风。

姜氏这回不打算偏袒，孩子却是无辜的。

昨晚，陆伯屿问她陆安尧和李氏平日里，如何带陆嘉文的事儿，清清楚楚事无巨细，越听越沉默。

想必要出大事。

姜氏最是了解丈夫——

李氏肚子里这个，怕是留不住在身边了。

国公爷的意思，是要强制将孩子养在自己身边，不管他们如何闹，不管这件事儿如何违背伦理，这个孩子不可能养在三房。

会毁了一辈子。

姜氏虽不满李氏，可身为母亲，她也知道，若是孩子一出生就被抱走，那可是剜心窝子一样的疼与害怕。

无法想象。

一时间，她也不知丈夫的抉择是对是错，是否和当年对阿莹的手段一般。

孩子太可怜。

做大人的，只能说能帮则帮。

总归是内宅的事儿……

姜氏不愿让陆茗知道，只想赶紧让女儿去过她的好日子。

两人正要往里走——

陆茗不知怎么心不在焉，动也不动，姜氏正要问，就在这时，门口响起急切的马蹄声。

“吁！”

管事立马上前，“不知这位公子名讳，来镇国公府所为何事？”

陆茗却死死盯向那人。

……秦洵。

“在下广义侯府秦洵，昨日，陆烟姑娘差些遭林中马匹冲撞，我曾送她回府，今日她可在府内？”

“三姑娘？”

管事拿捏不准，跑过去，向姜氏行礼，“国公夫人，此人……”

“不知秦公子是何意？”

姜氏容不得这人冒犯自家孩子，“你可知，烟儿是我镇国公府三小姐，岂容得你想见就见？”

“在下心悦陆三小姐。”

秦洵不卑不亢，作揖行礼，“今日，若是陆将军与将军夫人都在，随后媒婆与家父都会来此，小辈来商议提亲之事，还望国公夫人成全。”

姜氏心下一惊。

他救了烟儿，将人完好无损送回来，此番还想着负责，倒是个正人君子。

身家也不错。

“在下——”

“陆烟与护国将军陆大人一家，已搬离镇国公府，迁往新将军府，若是你现在去，尚且来得及。”

这话出自陆茗之口。

她说完，秦洵惊讶之余，立马道谢，驾马就飞奔而去。

“呦呦？”

姜氏觉得不妥，“怎如此莽撞，烟儿的人身大事，自是要你二叔而二婶做主，他们如今忙于搬迁新府，你这番指点这人，若是……”

“娘。”

陆茗笑了笑，“您也说了，这事儿得让二叔与二婶婶做主，女儿不过指路，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你呀……”

母女俩说了会儿话。

不远处，贺时韫目睹了这一切，见陆茗要跟着姜氏进去，眸光渐暗。

他抱紧怀里宝儿。

“唔……”

宝儿直嘟囔。

贺时韫这才松了手。

若是他现在下马车，找她讨要一个说法，是不是会显得他很讨人嫌？

她走了。

他还在奢望些什么呢。

可是无论如何，那一句回府的命令，始终没有从贺时韫口中说出，他忍不下心。

就在这时——

马车的幕帘被人掀开了。

想必下人是来禀告陆茗已进府。

下一秒，视线里宝儿的小手，被另一只纤纤玉手握住。

“她又睡了？”

贺时韫心脏狂跳。

他猛地抬头，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陆茗低眸看宝儿的侧颜。

她眉宇之间有些疲态。

可在他眼中，却是无法比拟的美。

她莞尔一笑。

“怎么，觉得我不会来了吗？”

贺时韫一言未发。

伸出手，将人往下一带，两人唇齿相贴，片刻之间，难舍难分。

陆茗双手没了支撑，撑在他肩头，她避无可避地被人按着脑袋贴近，完全无法分离，好不容易喘息一句，“你……”

又被吻住。

陆茗抵抗不住这样汹涌的吻。

多数时候，贺时韫是对她是温柔的，循序渐进的。

不过短短一个吻，狂轰浪潮之间沉沉浮浮，热度攀升 ，一直到孩子的不舒服的梦呓，这才令两人停了下来。

陆茗臊得慌。

一把用力推开他。

她坐的远了些，结果，腰肢被人轻轻一带，一下子就到了他身边。

这人目光太热。

陆茗无所遁形，干脆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结果发现贺时韫睫毛真的很长，扫在她掌心，安安静静的马车内，他呼吸比接吻前沉了不少。

手臂都烫了……

她赶紧又缩回来，放在腿上，平复自己的心情。

主动打破这份暧昧：

“你昨天说的，都还作数吗？”

“嗯。”

贺时韫紧紧凝视她的侧脸，陆茗从耳朵到面颊，都染上淡淡的绯色，在他眼里，比满园盛开的花儿还要美，她转过头来：

“我还没说是哪句呢？”

“都作数。”

贺时韫眼中柔情万千，“每一句都作数。”

陆茗迟缓地点点头。

其实……

她只想确定那句，宝儿只会认她一个娘亲，她最大的舍不得，就是宝儿。

当然，还有点点舍不得贺时韫。

他对她太好了。

“刚刚秦洵来找烟儿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切都还没变？”

既然，大致的轨迹都没有变动，刚才，陆修竹、陆烟和窦氏都与他们没有芥蒂，那么就说明，贺时韫与她在一起，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大的影响。

至少……

该发生都会发生。

只是会在这个基础上，多加一些意外。

那她是不是应该，对他也公平一点，继续那个“努力喜欢”他的约定。

“是。”

贺时韫没打算说自己所做的事。

陆茗捏住宝儿的小手，小肉手软绵绵的，能化了人的心，“那你为什么要把选择权给我……如果我要闹，要与你和离呢？”

毕竟上一世……她那样喜欢宋槐川。

他却负了她。

放下了，心空了一块，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喜欢另一人。

“那我尊重你的选择。”

贺时韫说完，手掌虎口处握紧，与她手指相叠，“可是你现在来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有第二个选择了。”

陆茗浅浅弯唇。

“好霸道。”

“是。”

贺时韫将人搂紧，眼神炯炯，“所以你走不了了。”

“你真的装的很好。”

陆茗无奈又心酸，“贺时韫，你现在，根本不像我刚认识你的样子，也不像那个外人口中的怀王殿下，特别……”

厚脸皮。

不过她还是换了个词语，“反差。”

贺时韫眉尾轻挑。

“荣幸至极。”

说完这句，他眸色更加沉了些，像是终于有了归属，需要找一个发泄口，他缓缓抚了抚陆茗的后脑，“我想吻你。”

陆茗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两世都没有。

她睫毛疯狂发抖，捏紧了裙角，却也没拒绝。

贺时韫侧头凑近……

“唔！”

宝儿忽而哼哼唧唧，翻了胖胖的小身子。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最最最爱的爹爹娘亲，差点就要亲到了，“唉呀！”

贺时韫猛地停住。

“亲亲～”

宝儿立马钻到两人中间，完全看不懂脸红的娘亲和突然皱眉的爹，小姑娘代替贺时韫，重重在陆茗嫩红的唇瓣上，啵了一声。

“宝儿也要亲亲！”

说着，小家伙又凑近贺时韫，不过非常有原则，只亲了下脸蛋。

“也亲亲爹爹！”

贺时韫：“……”

陆茗：“……”

她红着脸把女儿抱回怀里，靠在宝儿的小肩膀上，“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贺时韫揉了揉眉心。

他头一回感受到，什么叫做“有气不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