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承乾殿。

殿内金碧辉煌，烛架铺满了半面墙，燃了一整夜，剩下来的残烛有着宫人洒扫，换上新的，动作小心又利落。

宫女也在整理榆木麟纹金色大榻。

一行人收拾完。

匆匆褪下。

“陆二小姐陆清鸢，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将军，为镇国公府二房之女，其上有一兄长，如今为为户部侍郎陆大人，平日深入浅出，最是喜爱香兰一花……”

禀告的人是黄公公身边的小太监。

一直到说完，他发觉主位上的贺行渊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香囊看个不停，捕捉到什么，才抬起头，“你说……她最爱什么花？”

“白玉香兰。”

小太监忙接上话。

“陆二小姐只喜爱一些纯白的花，不爱色浓之花，常常让人制成兰花香薰衣裳……”

贺行渊手一抖。

他将那香囊拿起一瞧，绣的是兰花草，他双目紧闭一阵，“你方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陆家二小姐名讳，陆清鸢。”

清鸢……

秦远吗？

贺行渊心中明了，克制自己不再去想这是如何的缘分，尤其那一个“鸢”字。

与他的字也是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

小太监将查到的事情一一禀告明白：“陆二小姐已及笄一年有余，近日，陆将军与陆夫人在为其择婿……”

贺行渊一听猛地蹙眉。

这一眼，看得小太监吓得不行，脑袋更低了，听上面的人沉声问道：

“哪家的人？”

“奴才没打听到陆二小姐的意愿，只知道前日花朝宴会上，陆二小姐，已经与忠远侯府家二公子薛桉，有过一面之缘了……”

小太监轻咳一声：“听在场的宫人说，薛公子似乎十分上心，与陆姑娘说话时，便有些脸色泛红，奴才听闻这几日，忠远侯府已经在置办东西了。”

“想必是要去镇国公府提亲……”

贺行渊手边的茶杯一晃。

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十分清脆。

小太监腿脚要进不进要退不退，心中打颤，想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见面前人手一挥，他刚要跪安，贺行渊又忽而站起来：

“等等！”

“殿，殿下还有何吩咐？”

贺行渊捏紧了手中香囊，朝外走去，“去养心殿。”

小太监面色大惊，连忙起身跟上，出了承乾殿之后，他总觉得今日贺行渊的步子尤其快。

他扶着太监帽小跑起来。

……

赐婚圣旨传入镇国公府时，也一并传入了陆茗耳中。

“夫人您可不知道！”

绿竹接过又看完一本的书册，摆摆好，“方才奴婢去打听了，黄公公亲自去的呢，那可是皇上身边的老红人了……”

“本以为是给国公老爷和大将军升官加爵，没想到，竟然是给二小姐赐婚，还是太子侧妃，奴婢听到的时候都——”

“都什么？”

陆茗勾起唇笑，又翻过一页书籍。

绿竹瞪大眼睛，跪下来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您为何一点儿也不惊讶，难道您早就知晓这事儿啦？”

陆茗不置可否。

“这……”

绿竹不知从哪儿问起，陆茗放下书，轻笑出声：“你可记得上巳节，春日宴那回？”

“上巳……”

绿竹啊了一声，捂住嘴，“难道那日二小姐遇见的公子是——”

陆茗嗯了一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只是……这一世，太子二人的婚事来的更早了些，怕就是上回在宫中遇见了，她那时一心沉浸在太医的话中，未曾注意陆清鸢后来遇到了什么人。

但也无妨。

“二小姐真是好福气……”

绿竹羡慕坏了。

“陆将军和二夫人都被吓了一跳，连接旨都是黄公公提醒着，不然就是犯了大忌了！”

“不过奴婢听闻，二夫人今日一上午，都笑开花了，二房每个下人都赏了金子，而且，三夫人也是头一个去祝贺的。”

“平日里啊，也没见三夫人与二夫人关系多好……”

从宫里抬到陆临与宋氏院子的那些东西，金貔貅、夜明珠都是压箱底的，两月前，贺时韫上门的聘礼二十个大箱子都不够抬。

陆清鸢不过是侧妃……

那规格与陆茗的都快差不多了。

不过这话绿竹没说，她年纪尚小，从小也是跟着嫡小姐长大的，自然更加偏心陆茗，陆清鸢成了太子侧妃，身份太高，早已不是她能议论的。

绿竹只能用“不是正妻”来安慰自己。

心中仍为陆茗打抱不平。

这嫉妒自然不是无端而来——

绿竹还有一事没说：

宋氏今日接了旨后，管也不管那李氏，命人草草给了几匹云锦与玉如意打发，反之，挑了几件上好的御赐之物去了姜氏房里。

平日都不怎么来往，今日妯娌二人，不但说了一时辰的话，听闻宋氏那笑声与话儿一阵一阵的，一声高过一声，连门口守着的丫鬟都听得耳朵疼。

姜氏性子大度……

定是还好生夸了一番陆清鸢，与人说了好些好话。

“你这小嘴都撅到天上去了。”

陆茗瞧绿竹一副别扭的样子，语气酸呼呼的，她捏了捏，教训了一句不许如此议论太子妃，“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小嘴儿越发没谱了。”

“奴婢错了……”

绿竹说完还不忘嘀咕，“二小姐是太子侧妃，还未成为太子妃呢……”

“早晚的事儿。”

陆茗是真为妹妹喜悦，“鸢姐儿性子沉稳，静的下来，太子殿下如今还未纳太子妃，房中只有她一人，没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备些礼送去。”

“这是要去哪儿？”

此时，一道声音插进来。

陆茗还未起身，就见进来的人，她惊讶道：“你……今日怎的回来这般早？”

“娘亲娘亲！”

宝儿先一步扑到她腿上，歪着脑袋晃悠晃悠，“娘亲怎么只看爹爹，宝儿跳跳跳这么高，娘亲怎么看不到宝儿呢……”

“好——”

这个字语气拉的长。

陆茗对着宝儿总有说不清的宠溺，一把将人抱到腿上，“娘亲先抱抱的你……”

“方才又去小厨房了？”

“没呀……”

宝儿心虚地眼神乱瞥，无意识舔了舔嘴角的酥粉，被陆茗故作惊讶发现，擦了擦，“那，这是哪里来的小花猫呀？”

“咯咯咯！”

宝儿被发现了。

害羞地往娘亲怀里钻。

贺时韫见两人腻歪，早已是习惯了，还是十分爱看，坐下时示意门口的允肃离开。

后者抱剑行礼。

柳全将人送了出去。

“诶——”

陆茗对上回答应要“努力”耿耿于怀，这几日，总是主动亲近贺时韫，明显体会到他的喜悦之后，主动在意他的频次也多了。

“今日你进宫与圣上说南下一事，这么快谈妥了？”

“嗯。”

贺时韫带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十日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