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离京？

陆茗想，就算是准备上路的行李，也是完全够了，她笑着低头，掂了掂怀里的宝儿，“娘亲与爹爹带你出京玩儿，好不好？”

“要去哪儿呢？”

宝儿大眼睛眨巴眨巴。

“等去了宝儿就知道了。”陆茗故作神秘。

果然，给宝儿一点神秘感，她就比方才期待多了，陆茗见贺时韫只静静看着她们，她立马温声道：“怎么了？”

“为何这样问？”

贺时韫眉尾一扬。

“你今日有些奇怪。”

陆茗就像她说的那样坦诚，主动关心：“你今日回来的这样早，也不说话，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

“未曾。”

贺时韫淡淡说完，见她哦了一声，仿佛也不关心了，专注和怀里的小宝儿玩得起劲，不由想到什么，低声开口：

“宝儿，若是日后娘亲生一个弟弟或妹妹，你想不想要？”

宝儿：！

陆茗：！！

一旁擦花盆的荷月：！！！

院子里十分安静，守门的绿竹与墨兰也听到了，凑近门口，竖起耳朵。

王爷怎么要么不说话，要么语出惊人……

荷月差些把花盆推到地上，立马放下抹布，走到陆茗身边凑近，扶都不敢扶了。

生怕碰坏了。

“夫人您……您有喜了？！”

陆茗白皙的面颊一片红，摇摇头，不知贺时韫问这话是何种用意，无奈道：“当然不是。”

她自己都不知道。

况且……

她与贺时韫才圆房多久，月初还来了癸水，虽说身子在往好的地方养，也不可能如此之快。

“呜——”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宝儿的呜咽声。

小团子忽而从陆茗怀里出来，捏着小肉手，左看看右看看，头也不回地扑到贺时韫怀里，紧紧抱住他，“爹爹……”

没多久。

宝儿嚎啕大哭不止。

她小手紧紧抓着贺时韫的衣裳不放，一个劲儿往上爬，似乎天都塌了，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与破碎的哭声在一起的，还有宝儿重重摇头：

“不要，宝儿不要……”

这下，在场的人都懵了。

贺时韫料想到宝儿的情绪有出入，却没想到如此棘手，他从未见女儿这般无理哭闹。

喘不上气一样的哭。

还呛地小脸通红，“咳咳咳……”

宝儿啼哭不止，一眼都不往陆茗那儿看，抱着贺时韫肩膀不撒手，“宝儿不会不听话了，呜呜呜爹爹抱……”

“宝儿？”

陆茗心中闷疼。

这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她记得很清楚，起初与宝儿相处时，小家伙还十分期待日后有弟弟妹妹陪她玩儿。

现在却……

怎么忽然如此激动？

她试图去抹女儿的眼泪，却被一只小手打开，啪的一声，“不要不要……”

宝儿声音都哑了，“不要娘亲，宝儿不喜欢你……”

陆茗顿时无言。

这一瞬，就像是回到了上一世，她怀着所有委屈，对宋槐川的孩子费心亲近，那孩子却总是用一种冷冷的目光，拒她于千里之外。

“贺沐一。”

贺时韫眼中沉着。

他抹了抹女儿的小脸，欲将宝儿从怀里放下，宝儿哭得越发急切，小手小脚缠住他，“啊，呜呜呜爹爹……”

这哭声仿佛剜肉一般。

陆茗顾不上难受，只赶紧道：“你别这样，一会儿将她手扯疼了……”

外头的孙嬷嬷也听到了，冲进去也不合规矩，只捏着手焦急道：“王爷，宝儿小姐这是怎么了……”

“荷月，不许任何人进来。”

贺时韫面不改色，语气让人听了都不敢动。

“……是。”

荷月也不知道，为何场面一下子变成了这样，立马去外头吩咐，合上门。

贺时韫不可能无动于衷，宝儿在身上，实在下不来，他便抱着人放在腿上，大手抹了抹眼泪，“哭完了？”

宝儿鼻尖眼睛通红，一吸一吸着。

小肩膀发抖。

陆茗看得十分难受，想抱抱孩子，却发现宝儿一眼都不看她，脑袋往贺时韫怀中蹭，却被他提溜出来。

“坐好。”

“不要呜呜呜……”

“什么时候不哭了，爹爹再和你说话。”

贺时韫说完，真就单手将孩子放下，宝儿双手搭在一旁的高凳上，像极了顽皮被爹娘抛弃的小家伙，眼睛肿起来，喉咙咽了咽口水。

咕噜一声。

像是把鼻涕和眼泪都一起咽下去了。

到底是两岁多的孩子，不管多机灵聪明，最亲的人都是自小带她到大的贺时韫，受了委屈只想找爹爹。

小鼻子还在吸气。

抽抽的。

贺时韫让小的冷静一会儿，转头，伸手给大的抚了抚眼尾，陆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自个儿也湿了眼睛，还没落下来。

“小孩子说话没轻重，别上心。”

贺时韫沉声安慰。

陆茗摇摇头。

毫无疑问，方才那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此时，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宝儿为何如此。

她推开贺时韫。

忙示意：“你先去哄孩子……”

贺时韫不意在处罚才两岁多的女儿，别说陆茗心疼，他从宝儿那么小带到现在，如何能狠下心，瞬间侧过身子，伸手。

“过来。”

宝儿听到爹爹唤她，立刻哒哒哒走过去。

“为何要与娘亲那样说话？”

贺时韫捏着宝儿小手，向陆茗伸手要了一方手帕，眉心微蹙，“你生病了，有什么不舒服了，爹爹赶不回来，娘亲整日整日抱你。”

“你今日闹脾气说不喜欢她，娘亲会不会伤心？“

“爹爹说不要宝儿了，不喜欢宝儿，宝儿会不会难过？”

“不要！”

宝儿又哭起来，“爹爹坏，不能不要宝儿呜呜呜——”

“贺时韫！”

陆茗隐约察觉到什么，立马抓住他手臂，严肃摇摇头，“你别说这样的话，训话就训话，宝儿才多大，你吓到她了……”

贺时韫对妻子自然是有求必应。

立马朝女儿服软。

“今日让宝儿哭了很久，爹爹也有不对的地方，那你说说，为何这样哭？”

陆茗呼吸都紧张起来。

她指尖交叠，生怕宝儿说出一些她无法从容应对的话，比如：宝儿以前想要弟弟妹妹，不过是没有概念，如今，不想要府中多一个孩子了。

宝儿如此抵触……

她要如何接受孩子们不好相处的关系？

这太严重了。

陆茗完全清楚，凭借贺时韫对自己的好感与喜欢，他们的孩子，定是不会受委屈的，但她实在不想看宝儿为了更小的弟弟妹妹，从而委曲求全。

这令她事与愿违。

就在这时——

“呜呜呜，你们要带宝儿去外面玩，要把宝儿丢掉了……”宝儿完全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几乎要崩溃，“爹爹还说不要宝儿呜呜呜！”

“娘亲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宝儿了，娘亲不是宝儿的娘亲呜呜呜……”

小小年纪已经能将话说得很清楚。

陆茗听了个完整。

宝儿要与他们南下，贺时韫又突然提到第二个孩子，宝儿很容易想偏，小孩子不知道如何抒发自己的难受，本能抗拒她。

最后那句“娘亲不是宝儿的娘亲”，差些让陆茗鼻尖一酸。

宝儿一直都知道……

她与贺时韫生的如此相像，陆茗后来嫁入怀王府，不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小孩子对血缘概念模糊，虽真身所属为花草……

但睁开眼就是贺时韫。

何尝不只能认定爹爹的身份？

如今这个爹爹，也要成为别人的爹爹了，不要她了，宝儿怎么能不害怕？

“谁说要将你丢了？”

贺时韫胸口的衣裳都要被宝儿哭湿了，与满眼难受的陆茗对视一眼，发现大的被小的也惹哭，实属无奈至极。

“不，不是爹爹说把我丢掉的吗……”

宝儿哼哼唧唧，“就，让我站好，不和我讲话，还要把我丢掉呜呜呜——”

说着说着又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