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很喜欢宝儿?
贺时韫向下人递了缰绳。
男子眉骨深邃,长眉入鬓,山根高而唇薄,竟是如同匠人手下的雕刻面具一般,敛下的眸子,竟能细数出根根鸦羽般的长睫。
下颌处一小痣,平添风情。
他抬起眼。
那双沉静无波澜的眼眸精致,不怒自威。
男子已然成家——
自当将发丝尽数束起。
身形如松,翩翩而立,只着一枚点翠银质发冠,蟒袍修身,玉制腰带束紧窄腰。
衬得整个人当真是……
好一个俊美无双。
贺时韫挥手让那采买的下人走了,手指在白马鬃毛上来回搓揉两下。
“牵下去,喂点好的。”
“是!”
柳全赶紧命人牵着这宝马离开。
“王妃还未起,王爷是否要去瞧瞧……”荷月在贺时韫面前,十成十的恭敬,接过那靛青色披风。
“勿要惊扰她了。”
贺时韫眉眼沉稳,理了理袖口。
他方才赶路回来,身上味道想必不会好闻,姑娘家家的不喜欢,要熏着她就不好了。
“我先去瞧瞧宝儿。”
“是!”
……
陆茗做了个噩梦。
又是昨夜里想的上一世的那些事儿,心口不平静,额发微微汗湿,令人难受极了。
平复了好一会儿。
她睡不安稳,干脆缓缓撑起身子,喊了丫鬟,“来人。”
绿竹很快进来。
“夫人有何吩咐?”
“几时了?”
“还未到辰时,奴婢伺候夫人洗漱吧。”绿竹将那睡鞋摆好,扶着陆茗起来,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开心。
“是有什么喜事?”
陆茗见状问了句。
“是啊!”
绿竹瞅了瞅窗外院子,凑过去陆茗耳边说悄悄话,“王爷回来了,方才让我们不许吵醒夫人您,自个儿坐在塌边瞧了您好一会儿呢!”
陆茗身子顿住了。
什么?
他回来了?
难怪刚才她感觉被褥一侧,还有些温热,竟然是染上了他的体温,她还以为是绿竹或者墨兰为她进来掖褥子。
“嗯。”
陆茗只能颔首。
绿竹伺候主子起了床,就盐茶水漱了口,待净面后,陆茗想了想,挑了身桃粉色缠枝对襟褙子,没一会儿,荷月进来为陆茗梳了发髻。
“王爷在陪宝儿小姐洗漱,夫人,今日想带哪一套头面钗子?”
正描眉的陆茗犹豫了下。
放下手中的黛笔。
她抽出妆匣一侧,其中朱钗步摇眼花缭乱,金银点翠数不胜数,她拿出其中一支金粉色蝴蝶镂花长簪。
“这簪子……”
荷月想也不想就夸,“奴婢好像未曾见过,真是精致漂亮,瞧着上头的蝴蝶,仿佛真要飞动了一样,莫不是夫人从国公府带来的嫁妆?”
陆茗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多解释。
“梳寻常些的发髻就好,选一套简约些的头面,带上它吧。”
“是!”
女儿家打扮上总是要花些心思,收拾好出了屋子,刚过辰时一刻。
陆茗这才踏入用膳的屋子。
“娘亲来了!”
宝儿的小奶音清脆动听。
片刻间,陆茗一顿,便与那主位之人对上视线,宝儿在他怀里,小肉手朝她晃悠晃悠,“娘亲坐我旁边!”
陆茗从善如流。
也相当于……在贺时韫身旁落座。
有些尴尬。
不过还好有孩子。
经过这几天,宝儿这小家伙竟然如此与她亲近了,当真是性子极为可爱。
“不知王爷何时回来的?”陆茗主动开口,见宝儿大眼睛圆溜溜的,觉得心软,捏了捏孩子的小肉手,眼神上移,“难不成带队赶了几日的车马?”
“未曾。”
贺时韫视线落在面前人发间的那蝴蝶簪上,眼神不易察觉地柔下来,“辽北动荡已平,我觉无事,一人先行驾马回的京中。”
这蝴蝶簪子是提亲那日……
他命人赠与她的。
陆茗可没注意到这人的变化,脑子里都是:一人驾马而归,军队未回城。
那不得连着六七日不曾停歇?
“为何这般急?”
陆茗不解,“可是圣上急召才……”
贺时韫只淡淡抬起眼眸,相对无言,那其中的含义一目了然。
京中可没什么急召。
只她还在家中。
陆茗不太知道该如何回应,敛下眸子,这不看还好,一眼就发现了,左看看右看看他们的宝儿,托着小脸儿好奇呢!
有些好笑。
“……放下宝儿吧。”
陆茗自然转移话题,“两岁多了,乳母还不曾离府,如今还抱着吃饭,我娘亲说,小孩子若是能跑能跳了,应当多该让她走走动动。”
“回夫人,宝儿小姐其实……”
“也是。”
贺时韫打断孙嬷嬷的话,命人搬了椅子,比他们的都要高一些,宝儿的小身子正正好,还请专人木匠打造了板子。
能放小碗呢!
原来有专门的椅子……
陆茗这下闭嘴了。
贺时韫将宝儿放进那小高椅中,见小姑娘哼哼唧唧要闹,显然没坐过几次,被爹爹眼神无言看了一会儿,就不挣扎了。
于是宝儿生气了。
哼!
娘亲都不疼我!
让宝儿自个儿坐着吃饭!
宝儿托着小下巴,撑在小桌板上,贺时韫读懂了这小家伙的眼神,也不回应,捏捏她的小下巴,肉嘟嘟的。
一点儿肉都没少呢。
还说想他?
“在家可有听你娘亲的话?”
陆茗不知为何,心中颤了下,替某个心虚的小哭包答了,“有的,宝儿很乖。”
宝儿眼睛瞪大。
“嗯!宝儿乖乖!没有哭哭脸!”
娘亲最好啦!
小姑娘穿着桃红色小虎头鞋,脚丫晃悠晃悠,欢快极了。
贺时韫还不了解自己闺女儿,鬼主意可多了,也没有当面拆穿,只点点头,让孙嬷嬷将桌上的蛋羹端下去,喂给宝儿。
没一会儿——
视线中多出一双公筷。
一块黄豆糕,裹了那满当的豆粉和红糖汁儿,放置他盘中。
贺时韫望了眼身侧的陆茗,见她抚着袖子,收回的腕子纤纤,常年不见光的皮肤白皙细腻,上好的羊脂玉都不过如此。
她给他夹了菜。
仿佛这件事再寻常不过。
“若是王爷今日不面圣,我还有些事儿,想与您说。”
陆茗还是有些摸不准,自己新夫君的性子和心思,语气颇为小心翼翼。
也是装上了。
原来是有所求……
贺时韫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微微颔首,咬下一口那糕点,没有想象中腻的发慌,他不喜嗜甜食,一个月没有回来,王府厨子手艺好了不少。
这黄豆糕都好吃了。
沉默在二人之中蔓延开。
贺时韫注意着绿竹和墨兰,给陆茗布菜的习惯,默默记下,“我府中未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夫人想问什么?”
陆茗:“???”
我没说话啊?
不过怀王都说话了,大早上的,这么温馨的时刻,她也只好这么就这接下去:“……确实还有一事。”
陆茗冥思苦想。
终于是脑中出现了一件。
“何事?”
贺时韫放下手中的莲子粥,似乎很愿意为她解困。
一来一回之间,陆茗彻底放下心中芥蒂,发现他在家中不端架子,抿了抿唇,道:“宝儿说自己每日都爱晒太阳,是王爷所教?”
贺时韫点头。
陆茗搁下筷子,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人之所喜各有不同,这点我自是知道,宝儿十分可爱,可我瞧着她寻常也不太闹腾,独独爱晒太阳,本是一件小事……却刻意提出,是为何?”
这个问题……
贺时韫薄唇微微上扬。
这一笑,更是令陆茗愣住了,与大婚那夜合卺酒时那一笑,重叠起来。
她镇国公府一家子,从爹爹娘亲到二叔三叔,样貌都是顶顶好的,更不用说几个弟弟妹妹,都是京城排得上名号的公子姑娘。
陆茗不想,如今却会为自己夫君的笑颜分了神。
当真是……
祸水。
这两个字有些不敬了,陆茗赶紧闭上嘴,往心中藏。
“你很喜欢宝儿?”
身边的一些个丫鬟下人都退下了,孙嬷嬷喂完宝儿,见王爷王妃说话,也抱着小姑娘去外头玩儿。
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陆茗诚实点头。
贺时韫又问:“宝儿是我未迎娶你进门前有的孩子,你不觉得委屈?”
陆茗又乖乖摇头。
贺时韫想起方才孙嬷嬷说的——
这一月以来,陆茗几乎没有出过屋子,自然,也不对他府上人和事感兴趣了,如今却主动来问他……看来嫁进怀王府,她并非百般不愿。
贺时韫都没发现自己松了口气。
“若是我说……”
“宝儿是我的女儿,却也不是,你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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