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回来了
“奴婢伺候您加水。”
绿竹用舀热水的木勺,一瓢一瓢往另一头加药浴汤,扭头问:“会烫吗夫人?”
陆茗摇头。
她尚未完全清醒,她没有嫁给宋槐川,而是到了怀王府,成了怀王妃,今日忘记打伞导致的发病,差些暴露在荷月面前。
这才又想起来那些噩梦。
一切都变了。
陆茗瞧绿竹小心仔细着换水,捏捏她的小脸,眸色也逐渐清明起来。
她记得很清楚——
自己重生在宋槐川提亲那一天。
为了不重蹈覆辙上一世的噩梦,她想也不想,跪在了娘亲和爹爹面前,让他们务必拒绝了那安王府请来的媒婆。
爹娘疼她。
当即就与人回绝了。
事关闺女儿终生,陆伯屿和姜氏出了名的疼闺女儿,最是不肯女儿嫁不喜欢的人,陆茗说不要,当即就一刻不犹豫。
只是宋槐川满目震惊……失魂落魄,怎么都不肯走,就差跪下。
最后是被安王这个父亲命人,扯出了国公府。
事情转折就在这时候。
陆茗怎么都没想到……
贺时韫来她镇国公府提亲。
这是上辈子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丝蛛丝马迹,要知道,上辈子她陆茗与这尊贵无比的怀王毫无交集。
贺时韫识不识得她,陆茗全然不知,可她却不可能不知这位怀王。
当今元宣帝眼中……
除了太子殿下,就属怀王这个亲侄儿最得其心,别说宋槐川这个外姓王府世子,就是连一众亲王都比不上。
贺时韫。
十四岁承袭其父亲爵位。
而圣上对这个侄儿的看重,天下人皆知,连当今太子殿下见到其都要礼让三分。
世子承袭理应降等为郡王。
而在贺时韫这里,全全没有降等之说,元宣帝在自己皇兄去世后,特意下旨,封侄儿为怀王,地位与众亲王叔伯齐平。
不负众望。
贺时韫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郎,史书才学、武艺双精通,在朝廷上论政权重极高。
他十八岁便亲自从军作战,为大应王朝平定自祁连山以北,合黎山以南之河西走廊要道,更或是嘉峪关乃至敦煌……
一一收复。
战功赫赫。
怀王殿下尚未及冠,便领军平定河西九州,培养那样一批固国之本的精兵良将,却在凯旋之时,向当今元宣帝手交兵符。
堪称百年难遇的臣。
可上一世,元宣帝为其子嗣问题伤足了脑筋,因为,怀王年近而立都不曾娶妻。
贺时韫。
这三个字,此时在陆茗心中慢慢浮现。
所以……
他从不曾见过她,也谈不上心悦,提亲那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爹爹娘亲承诺只会有她一个妻子,也绝不纳妾。
内院无人。
她一去便是主母。
那几日,陆茗才回到这一世,无论是谁前来镇国公府提亲,只觉心力交瘁,而女子不宜在谈论亲事时露面。
情急之下,她便让身边丫鬟,与这位尊贵的怀王殿下传了话:
坦白自己不宜生育。
无法绵延子嗣。
陆茗肯定,就算是一位寻常的布衣男子,在听到这样的话后,都会打退堂鼓,可丫鬟带回来的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无妨。
一介怀王,后半生无所出,他只说无妨。
就是寻常人家的公子,都不会说的这样轻描淡写,更何况是贺时韫这样尊贵的男子。
可是,陆茗却不能不信。
因为……
上辈子贺时韫真的没有娶妻。
这也是陆茗看出了爹娘的为难……实在不知如何回绝这等尊贵王爷,她让人传话,同意的这门亲事的原因。
陆茗想到此处,睫毛轻抖了抖。
他娶了她。
到底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像上一世的宋槐川那样对她,不过,她这一世不怕,就算是他给她一封休书,赶她出府,她也不会顾及那些名声。
若是贺时韫待她好……
她也会做好这个怀王妃。
最重要的是,她只想顾好镇国公府中血浓于水的亲人。
目前,先要找一切法子寻到当年那神医,治不好病,这身子也不能做其他的事情,她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见母亲弟弟双双故去。
灵堂刺眼。
此生不愿再见。
陆茗闭上眼睛,一颗泪珠滑入鬓发,晶莹透亮。
既然坦白了无法有孕,这骇人的肌肤之症说出来,自然也不会难以启齿。
毕竟都是死了一回的人了。
……
这一晚,待月牙儿高高挂起,是入府以来,陆茗少几回地主动出了屋子。
几个丫鬟陪着她走了走。
怀王府人本就不多,除了贺时韫就是宝儿,孩子睡得早,更是无人了。
主仆几人走着走着,不曾想,路过那海棠苑外的花圃和锦鲤小园,陆茗一时兴起,便命人拿了鱼食。
打着灯笼照明。
“王府园中的锦鲤养的真好,好多呀,还瞧着人欢喜,一条条都肥嘟嘟的!”
绿竹时不时探头瞧。
陆茗莞尔一笑,扭头看向荷月,“怎么,觉得我喜欢晚上出来,喂鱼还要打着灯瞧,是个性子古怪之人?”
荷月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墨兰都与我说了,王妃喜静,听闻镇国公府夏季时,专门修了一处高亭供您遮阳,奴婢自然能知晓一二您的习惯。”
“消息还挺灵通。”
陆茗点头。
荷月试探道:“夫人可知晓,王府后院有一处汤泉,平日王爷也会在那儿小憩,十分漂亮,要不下回沐浴,奴婢为您拾掇拾掇?”
荷月是贺时韫指来伺候的人。
也是真心想待陆茗好。
陆茗从不称呼自己为“本妃”,她就知道,自家夫人是个好相处的,至于这汤池院子……荷月也是受了嘱托。
其实……
陆茗还真有些心动。
这怀王府所设之地在城南,虽距皇城要跑马车半时辰之久,风景却十分宜人,后头便是一山,名为临泉山,顾名思义,山间有一天然泉池。
对体虚之人好处多多。
若是这王府设汤池院,自然是要从后山引水,后院东南侧背阳,专门作为她的药浴池子,比镇国公府专程为她打造的净室小池还要好……
“夫人意下如何?”
陆茗见荷月期待的样子,还是摇头,“不必。”
“总归是王爷的池子,我总不能趁着人不在,就这么霸占了。”
从养的白白嫩嫩、十分与生人亲近的宝儿,和荷月细心的性子就能看出来……
贺时韫应该不算太冷?
既然要用人家的汤泉院,又整日都要霸占,总要提前说一嘴吧?
更何况——
她的要求还不止一个。
又是身患顽疾,又要他陪她回娘家的事儿,一件件可不少。
都得慢慢来。
荷月恨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心想:这汤池王爷可不用啊!
虽是早年间,修建王府之日就有的,可因前王爷与王妃去世的早,极少有人用,还是陆茗进府后才每日修缮。
可不就是给夫人的吗?!
她以为自家夫人知晓是王爷的,会觉得亲近,想去用呢……
“好了。”
月色朦胧,陆茗将手上的鱼食递给墨兰,净了手,“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今日墨兰守夜,其余丫鬟一会儿都撤了吧。”
“是。”
荷月心底叹息一声。
她还在想池子的事。
汤池小院那儿已十分漂亮宜人,再不用,可真要荒废了。
陆茗完全不出屋子,连接手王府的账本,都是在寝屋中瞧的,绿竹与墨兰才能守夜伺候。
荷月想:王爷吩咐她的事儿也没办成!
可怎么办!
荷月几次想开口,却还是被拒绝:陆茗坚持要等贺时韫回来才商量用汤池的事儿。
简直太守规矩。
真让荷月急得团团转!
过了三日,是宝儿和陆茗一起用早膳的日子,未到卯时,荷月起了个大早去盯厨房,下人来报,有一些东西要添置。
荷月当即去寻了管事柳全。
采买的下人拿着拨了的银子,记了账,被领着到了怀王府门口。
“快去快回。”
“可不能耽误了厨房的事儿。”
“是!”
柳全打发了人,正欲往里走,听闻门外的声响,发现刚才出去的下人都跪在一人身前。
一见来人面容。
柳全慌忙行礼,“不知王爷今日归来,还望恕罪!”
荷月想着去喊孙嬷嬷和宝儿,听闻一愣,待瞧见那一席玄色云纹窄袖蟒袍的高大身影,行了礼,欣喜朝府中道:“王爷回来了!”
“我这就去通报夫人!”
“不必。”
那男音清冽低沉,恍若令人置身天地,而远处幽谷传来回响,听者令人忍不住抬眸瞧一瞧,这道声音的主子……
究竟有多恍若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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