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话。

绕着孩子的话题，就有说不完的叮嘱，姜氏一改往日大方沉稳，絮絮叨叨开始在陆茗耳边 念，陆筠凑过来想听她们说什么……

还被赶去了一边。

临别之时。

陆筠扶着姜氏上了马车，正要上去，陆茗又突然喊了声：“筠儿！”

她朝弟弟招招手。

“你来。”

“还有何事？”

陆筠说是这么说，步子却迈得大，凑到姐姐身边，一双眼总是含着笑，叫人如沐春风，也是令寻常女子神魂颠倒的俊公子。

陆茗笑了。

“现在娘不在这儿。”

“你与姐姐说说，你喜欢的姑娘……可是那永亲王的小妹徽容？”

陆筠神色闪过一丝错愕。

即使早就知道，陆茗心中还是叹了口气，她正欲近一步问，却见弟弟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向她：“……你怎会这样以为？”

“难道不是？”

陆茗只当他又在逃避。

“筠儿，你难道要与姐姐也要说谎吗？”

“我——”

陆筠一时不知道如何说清。

满眼无奈。

“我只见过那徽容公主一回，还是后来才知晓人身份，怎么可能是她！”

“况且姐夫与皇上情同至亲手足，那徽容是永亲王的幼妹，我再怎么犯糊涂……姐姐听哪个多嘴的小人所言？？”

陆茗见他一脸荒唐。

她也懵了。

陆筠自小就不会撒谎。

方才姜氏在的时候也漏洞百出，这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真是被误解说不清的不耐烦。

“那方才……”

陆茗这就不知故事走向了。

难道是她想错了？

可那画像是对得上的，方才弟弟也承认了，她记得上一世，画上的人虽然未有正脸，可那披风和衣裳、乃至鞋子都是徽容的……

曾经入宫——

陆茗亲眼看过徽容一模一样的一身打扮。

她的眼神有点迷茫。

陆筠被她看得手脚不自然，臊得慌，实在难受地缴械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行了吧！”

说完这句就满脸通红。

陆茗立马凑近。

“谁？”

陆筠耳根子红的滴血，靠近她耳边，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说完就和烫嘴似的。

“我，我走了。”

“我是信任你啊，姐姐你，你千万别告诉爹娘！”

陆筠大步上了马车。

“慢点！”

陆茗回过神来。

嘱咐了句动作毛毛躁躁的人。

马车离去，她才反应过来弟弟说的人，到底是谁……

襄宁。

襄宁公主贺兰曦，出自先帝娴妃膝下。

算起来应当刚及笄，比徽容大个一岁，因母妃还算受宠，贺兰曦自小性子单纯可爱，懂事乖巧，说话都十分轻。

一个很是温柔的姑娘。

好似……

与徽容交好来着。

陆茗上一世深居简出，也没有不识京中身世不错之人。

更别提宫中之事。

一向是内宅讨论的重点对象。

那画像之人……估计是碰巧穿了徽容的衣裳，陆茗今儿若是不问出来，可真是好笑了，误会了这么多年，不乱点鸳鸯谱就好。

不过。

倒不完全是个死局。

娴妃为人宽和，是效忠先帝的重臣之女，母家全权归顺于当今皇上。

立场倒是分明。

上一世……

陆茗细细想来：襄宁公主似乎没有出嫁。

几个姐姐和亲的和亲，招驸马的招驸马，贺兰曦性子养得过于纯真，因皇帝母妃疼爱，倒是久居深宫未曾与众人走动。

不知为何。

陆茗沉浸在弟弟心悦之人“绝处逢生”的欣喜之中，没意识到，马车已然走了好一会儿，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晒着……

她忽抬起眼睛时，一阵眩晕。

“唔……”

“夫人！”

荷月与绿竹立刻上前，“没事吧？”

陆茗撑着丫鬟的手，只觉胃里与前几日夜里一样，又有点儿不舒服，摇摇头。

“先进去吧。”

“这天儿有些热，怕是中暑，您千万慢些。”

陆茗确实放慢了步子。

好在身上穿的单薄，在长廊下走还有些微风，挺舒服的，她没一会儿就精神好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

荷月搭着话，“宫门口的人来说，王爷已经出了养心殿，应当很快就会回来，对了，允将军在您与国公夫人谈话时便来了，柳管事带着人，去了库房。”

“库房？”

陆茗不解。

“夫人可要去瞧瞧？”

陆茗点头。

一路过了长廊，府中有下人来回走动，她迈进库房大院之时，正中央就是允肃。

下人在一间中房进进出出。

“你们这是……”

陆茗站定。

柳全立马行了礼，允肃转身一见她，抱着剑单膝触地，“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

“为何只有你一人回府，阿韫呢？”

陆茗语气倒也熟稔。

许久未见，允肃身上的气场变了一些，只是站着，便时刻像是蛰伏在夜间，具有无比危险气息的猛虎，周围下人都不敢抬头。

允肃听到这话。

只道：

“王爷这几日在宫内外与大臣周旋，今日，还未回府，其余……属下无权禀告。”

陆茗微微蹙眉。

她不想为难允肃，只淡淡嗯了声。

但当看清一些下人手中的东西，甚至还有衣裳……

“允将军，他们为何在准备行囊啊？”

这话是荷月问的。

陆茗早在看清的那一刻，心中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甚至是害怕，她却只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她望向允肃。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允肃低着视线。

不敢看她那双漂亮的眸子。

他微微退后一步，说出了那个令人心惊的事实——

“……北郡动荡，圣上有旨，要王爷带兵亲自出征，为表效忠大庆，平复战乱。”

周围人步子都不敢慢下来。

可这一切在陆茗眼里……

都变得不复存在，她眼神骤然失焦，心中慢慢只凝结成那一句：

贺时韫要走了。

“为何是王爷亲自带兵！”

荷月双眼瞪大，“夫人与王爷南下半年，京中叛乱之时，也有御林军与允将军你带兵镇守平反，为何王爷一回来便如此，是不是皇上——”

“荷月。”

陆茗轻声打断：“切莫失言。”

“夫人……”

荷月从方才一直扶着陆茗，怎会不知她手臂无力，大热天便在发凉，她心疼不已，看向一言不发的允肃。

“将军……”

允肃却一言不发了。

“要多久？”

听到陆茗这句话的人，都知道她在问什么。

允肃沉默后开口：

“属下不知。”

北郡一地贫瘠险要。

由北羌国游牧一族掌管，天阔地广，又以男子居多，最是骁勇善战，曾经在几次开国大战中，都曾险些胜过大庆。

十分棘手。

这么多年，大庆与北羌都是以议和为主。

就算是先帝，也要在人来进贡之时，给几分薄面，此时暴动，怕是要掀起举国风雨。

此番出战也意味着……

赢，或者死。

陆茗先是魂不守舍，不多时，柳全从一房中出来，她看清他手上拿着的东西时……金鳞片片，精致而磅礴的蟒爪迎着日光，冷光乍现。

那是他的战甲。

陆茗倏然呼吸不畅。

脑中突然有一根弦，迅速紧绷，在她意识不到的时候，啪的一声断了。

“夫人！”

丫鬟眼睁睁看着陆茗身形不稳。

允肃眼神忽而闪过一丝失措，半步上前，欲将人扶住时——

一双长臂更是先一步在众人面前出现。

将陆茗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