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强求来的缘分
簪子……
这簪子分明是提亲那日,贺时韫送她的定情信物,陆茗看着他手中的东西,实在找不出任何关于它的踪迹。
为何是她的?
接着,她听贺时韫讲述了那个故事:
“这是你及笄那年,掉落在上山途中,碰巧被我拾到。”
贺时韫凝视她的面颊,“那日,我不知动了什么心思,将它藏于袖中,远远随你上山,本想着让小厮还给你,不过……”
“眼见你与宋槐川相遇相识。”
陆茗睫毛轻颤。
原来,他这么早就认识她了吗?
可是不对……
若是只说这些,也无法解释今日贺时韫忽然问她的话,他为何会知道她想逃避。
下一刻——
贺时韫眸色一深,“你二人之缘分,在我之前。”
“我二人之缘分……”
“在我得知你死于安王府,一直到我而立之年,带着宝儿与这只簪子南下到婺城,不曾想,竟得人指点,那人以耗尽我气运与阳寿为代价,让我强求而来。”
嘭!
陆茗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炸开来。
她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满脑子都是那一句“你死于安王府”和“而立之年”,现在的贺时韫不过二十有二。
哪里会有三十岁?
所以……
他是见过了一切,知晓了一切,才能准确说出她上一世所有的遭遇。
“陆茗。”
贺时韫目光沉沉。
见她胸腔起伏地厉害,也不曾抬头看他一眼,此时此刻,他尽力克制自己的不舍。
一点点放开手。
他将人拥入怀中,一字一句道:
“我为你而来,我很清楚现在一切与我们有关的人和事,都变得有些偏差,宝儿的生长迟缓,嗜睡懒怠,同样的,上一世也没有发生。”
“镇国公府亦有变故……”
“这一切,或许都与我强求娶你有关,所以,待我明日再来,你可以告诉我往后的日子,你想不想与我共同面对,好不好?”
陆茗十分无力。
她无法接受今日所见所闻,更别说贺时韫的话。
双臂无力下垂。
连回抱住面前人的力气都没有。
贺时韫的怀抱好暖,宽阔安稳,仿佛忍不住将她揉进骨子里,却小心翼翼克制着力道,停留片刻,他放开她。
“一天。”
“呦呦,原谅我的自私,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我也不知道……若是你拒绝我,我将会是怎么样的,不过你有想要做的,我都会一一帮你完成。”
屋子内安静得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良久。
“……那你呢?”
陆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声音带着些沙哑,她眼神有些空洞,“若是我与你诀别,你……”
贺时韫不知她第一句话是这个。
心中闷疼难耐。
他面上却只是笑意。
“自是带宝儿南下安家。”
“不过是革去一身爵位。”贺时韫笑了笑,“反正上一世,我该见过的都见了,该拥有的都拥有了,从不缺什么。”
如今。
他只为求一个她而来。
“婺城外的麓山山顶,是女儿出生的地方,我曾经带十岁的她去过那儿,山清水秀,宝儿长大很是漂亮,性子比在这儿还要自在活泼。”
贺时韫目光柔柔,“若是你想她了,来信便好,我让女儿与你说些体己话,我不会看。”
“你永远是她的母亲,唯一。”
陆茗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竭尽全力,才没有失了分寸落泪。
她想也不想。
“……你先回去吧。”
说完,陆茗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头也不回。
贺时韫在她身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他踏步而出,荷月还没反应过来,“参见王爷,王爷可是要去寻……”
“不了。”
“你将夫人手伤如何换药的法子,让大夫写与我一份,明日我再来此。”
贺时韫面色依旧沉稳,“若是王妃有任何与平日不同,都要……”
荷月见人忽然不说话,她大概也能猜到,“奴婢会时时注意,与王爷一一禀告。”
“不。”
贺时韫望了一眼陆茗离开的方向,心中空落落的,“不必告诉本王。”
这一次。
他不想再通过外人知道她的想法。
他想自己听她说。
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他来到这一世,比陆茗还要早上几日,从无法置信到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他只用了不到半日,事实上,他当年听下人禀告陆茗的死讯时……
竟然替她觉得解脱。
在陆茗死之前——
他曾遇见过她第二次。
那是陆茗成亲的第五年,她似乎生病了,也不能晒太久,导致气色十分不好,还咳嗽,可为讨小孩子开心,她牵着宋槐川小妾生的儿子出了门。
那孩子十分顽皮。
动辄对陆茗拳打脚踢,下马车也不要她抱。
贺时韫第一次有了恻隐之心。
那日……
他坐在远处的马车,看了她许久。
那时的陆茗瘦了很多。
她长高了,眼里没了第一次见她的灵动,总漫着一股忧伤,没多久那孩子乱跑,差些被马车冲撞,她过去将人护着。
还被那孩子推倒在地上。
“我不要你!”
“你不要装什么假惺惺,就是你,本来今日陪我的是娘亲,爹爹为什么要让我喊你母亲,你会变成妖怪,好难看,我讨厌你,你走开!”
陆茗一句话都没说。
只让下人将那孩子扶起,带着去瞧了大夫,她怕小孩子闹腾不肯她在,只站在医馆外面看,没想着,外面下起了雨。
贺时韫顺从心意。
让下人送了伞给她。
这一刻,他忘记了规矩,没想她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
他只想她不应该如此。
陆茗当时疑惑,朝这边看了一眼,贺时韫的马车帘子放下了,她看不清,却还是坚持过来道谢,问了他名讳。
贺时韫未曾出声。
“这位夫人,我们家主子不喜与生人搭话,不必言谢。”还是小厮解了围。
陆茗这才走了。
那马车高贵,她知晓是富贵人家,没想着给银钱打发,只特意留了她今日为孩子买的蜜饯,说是一点心意。
丫鬟打着伞先送孩子回去。
陆茗一人在医馆内的长椅坐了许久,看着雨景,伸出手去接……那手臂的颜色雪白,像是常年不见光,却有些斑驳。
远远的。
都能感受到她的纤瘦。
陆茗那日坐了很久。
贺时韫无数次梦见那个场面,想着:若是他不觉得那样冒犯,先走一步,或许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
重来一世。
她不至于完全不认识他。
医馆那日的雨,还有初次见簪子从她发间落下的场景,重叠起来,偶尔会在贺时韫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变得越发清晰。
直至他而立那年。
陆茗在安王府中过世,享年二十有四,无所出。
他自然也知道,姜氏患时疫病死京外,陆筠为救母强行入城遭刎,所有的一切,关于国公府的一切,他都知道。
他想过……
为她改变这一切。
贺时韫坐上马车之前,背着手而立,看着大大的镇国公府的牌子。
许久未曾说话。
等上了马车,开出一段小小距离,身后传来一声:
“吁——”
贺时韫往后一望。
一身形修长的男子,头戴玉冠,挺拔如松,不过就是有些寡言,瞧着眉目淡定漠然。
怀里是一个小小的身影。
男子将人抱着下马,大步进了国公府内,没多久便出了府,怀里已经空无一人,男子重新翻身上马,望了眼“镇国公府”的牌匾。
毫不留恋驾马而去。
贺时韫眼见这一切,眸色渐渐清明。
秦洵……
方才他抱着进去之人,若是没有看错,应当就是陆烟了。
果然。
这两人,上一世姻缘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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