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匹夫今天你就算叫我爷爷我也不去了！”

好了，水不用倒了，因为，火不用压了。张掌柜一脚把张小宝踹在了角落，抽起柜台上的鸡毛掸子打了过去，边打边骂。

“小犊子老子好脸给你多了是吗？让谁叫爹呢？让谁叫爷爷呢？”

一会儿鸡毛掸子弯了，用起来不顺手，又准备从货台上拿马鞭。张小宝本来还想问自己老爹今天抽了什么风，转头看见向自己走来的自己亲老子，狠狠拉了拉马鞭发出了“啪”、“啪”的声音，嘴角嘛，有些变态。撒开脚丫子就往里院跑。

张掌柜抽起马鞭打在了他屁股上，张小宝摔到屋外。还没有捂住屁股喊“哎呦”第二鞭子抽过来了。

“娘，秀鸢，爹要打死我呀。”

“叫谁爹呢？大点声，没吃饭吗？”张掌柜骂道，“给谁当孙子呢？啊？让你老子给谁当儿子呢？”

“爹，小宝犯什么错了您这么打他，是不是又赌钱了。”

“是啊，掌柜的，小宝还小，你把他打坏怎么办呀。”

从里屋出来的老板娘和儿媳妇秀鸢跑了出来。

“滚一边去，都是你们惯的，看我今天打死这个小畜生。”

两个女人被这架势吓到，愣在原地。

“宝爹，宝爷爷，我叫你你敢答应吗？看我今天打死你这小畜生。”

“爹，您是爹，您是爹，您是我亲爹，别打了，我错了。”张小宝止不住的嚎啕，“爹，您就我一个儿子，把我打死了谁给您老人家送终啊？”

此话说完，张掌柜更气了，连带着下手都多了几分力。

“这么盼着我死是吗？啊？我死了你在我坟头叫儿子？叫孙子？”张掌柜没有这么生气过，哪怕他平时顶顶嘴自己忍一下也就过了，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呢。

至于现在嘛，自己儿媳秀鸢有喜了，平时对自己两口子也孝顺，嫁给自己这混蛋儿子真是糟蹋了，而且自己也看开了，就算生不出男娃，自己认她当闺女，再招个孝顺女婿，话说，王钧墨这后生就不错……

想到这，张掌柜忽然眼前一亮，看向张小宝的眼神愈加不善了。

“啊！”

张掌柜看冲过来护住儿子的秀鸢没收住力，打在秀鸢的身上了。

“闺女！”“秀鸢！”这下老两口子都坐不住了。“伤到哪了？孩儿她娘，快去请郎中。”

张母赶紧跑出去请郎中

“爹，小宝说错话办错事，您狠狠打他一顿让他长个记性就好，真的要打死他吗。”秀鸢说完，额头开始冒冷汗。“您要打，就连我一块打死吧，我下去也好照顾小宝。”

“你还有身孕呢，可别动了胎气。”张掌柜将半截的鞭子丢到一边，“来，先回屋歇着。”

说完，扶着秀鸢进了里屋。

“小畜生，快点跟过来。”

张小宝看着自己父亲看自己的眼神，心又是一揪，忍着浑身疼痛站起来跟在父亲身后。

“爹，我没什么事，您打也打了，也告诉小宝，他错哪了。”

“这个一会儿再说。” 张掌柜安置好秀鸢，又看向自己这混账儿子，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姑娘，栽在这小畜生手里了。“听你娘说，你常打秀鸢？”

“爹，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张小宝没说完，看着自家老爹越发凶戾的眼神，连忙改口，“有有有，爹，那是我以前混账，我以后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打她了。”

“你之前还总是赌钱？可没少拿店里面的东西还债呀～。”张掌柜仔细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爹，我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不赌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秀鸢，好好孝敬爹娘。爹，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张小宝是真的怕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老爹或许把自己埋哪都想好了。

而且，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亲儿子不假，可听娘说，当初自己老爹也是流落到这星泉镇给自己姥爷当伙计，勤快孝顺被自己姥爷看上，从伙计成为了掌柜的，再想想自己这漂亮体贴的媳妇……

吃饭间，起初，王父对于张掌柜的宴请和敬酒还受宠若惊，几番觥筹交错后也逐渐放开了。

“老弟呀，这些年忙铺子里面的生意，咱们也好久没这么说说话了。”张掌柜醉懵懵的说到，看着一旁的儿子张小宝，满脸嫌弃到，“大侄子钧墨也真是出息呀，不像我家这不争气的混小子。”

“老哥哪里话，小宝不是跟在你身边学的挺好吗？相信不久也能当掌柜了。”王父不屑暗道，咱俩什么时候好好说过话呀。

但嘴上却只能客套。“而且，听说你家儿媳妇肚子有动静了，你这快要当爷爷的人，才让我们羡慕啊，我和阿墨他娘还在愁阿墨这书呆子的亲事呢。”

说罢，瞥了一旁坐着的儿子。“这臭小子，非说中了举人才考虑成家。我和孩子他娘那是一个愁啊。”虽然满脸的嫌弃，但不妨碍他把嘴咧到后耳根。

呵！tui～嘴脸!张掌柜心里骂他个狗血淋头，脸上依然堆着商业般的笑容说道：“哪里哪里，钧墨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这秋后的乡试，不稳稳当当的考上举人吗？”

“举人哪是那么好考的，阿墨要真能考上举人，就算是让我现在去死我也心甘情愿啊。”王父摇摇头道，他们本来打算的，孩子能考出个功名出来，他们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钧墨现在也不大，若是祖宗显灵，以后能考上举人，他王家就要发达了。考不上的话也可以在镇子里面当个教书先生，也少交一部分的粮税，后半辈子不用像祖辈那样辛劳一辈子只能吊住个命。

“咱们水渊县的秀才就得去殷城进行乡试了，大侄子，回头路上盘缠算我的。”张掌柜大着舌头说到，“来，喝， 提前庆祝我们钧墨高中举人！”

钧墨父子笑着应和道，嘴上道谢，但都没当真，再说酒桌上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

张掌柜主要和王父对喝，王钧墨在和张小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没营养的话。

走的时候，张掌柜让小宝娘拿来几批布匹，说是钧墨考上了秀才，没有一身新行头可不行，也算是他们一家的心意，王钧墨父子实在推脱不了，只能收下。

星泉镇总共就没多少人称得上是“读书人”，除了几位举人老爷家，也就那几个先生是读书人了。穷了不知道多少代的王家，突然出了一个秀才，在镇子上算一个震惊绝大多数人的大事。

起初，钧墨父母送他去学堂，镇里人觉得没什么，毕竟，很多有点余钱家户都会送孩子启蒙识字。

别人家让孩子学一段时间，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就不让他们念书了，有店铺的让他们做个伙计，带他们经营店铺，没店铺的带着下地干活儿，将来都是要交给他们的。

但王家两口子足足让王钧墨学了半年，镇里人都笑话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的，钱多的拿去烧。

读书人的这碗饭是那么容易吃的吗，老秀才周夫子年近半百不也还只是个秀才吗，媳妇儿都没讨到，真觉得自己家能出个状元郎吗？

可王钧墨真的考上了秀才，他们这些人只能羡慕嫉妒，偏偏他们也不敢摆脸色，那可是见了县太爷都可以不用跪的人物了。

而且这么年轻的秀才，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考上举人呢？就算考不上，当个教书先生，没准自己家的儿孙还要送到“钧墨先生”手底下识字呢。

平时干完活儿就回家，不怎么出门的钧墨父母，现在没事的时候就在镇上溜达，迈着阔步，昂首挺胸，远远看到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都会问上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儿子考中秀才了？”

众人只能在人后“呸”一声，鄙视他们的嘴脸。同时也恨自己当初怎么就没咬咬牙，让自己家娃儿多上几天学呢，没准也能考上秀才，自己可以比他们更得瑟。

起初王母还想拉着钧墨苓苓姊弟俩，只是他俩觉得臊得慌，这些天都没怎么敢出门。

王钧墨就在家当起了阿姊的衣样子，阿姊量了他的尺寸给他做了两身黑色衣服。王钧墨终于告别了穿父亲衣服的时光。做衣服剩下的一些边角料，阿姊三股编成一股，给王钧墨做成了几根头绳。

王钧墨沐浴后喜滋滋地穿上了阿姊给做的衣衫，然后将头发扎了起来，在阿姊惊艳的目光中转几圈，在阿姊“以后不知道勾搭上哪家姑娘”的调笑中，羞红了脸。

王钧墨偶尔去镇子上的时候，看着镇民们看自己那怪异的眼神，也远远的听到了些东西。回到家就告诉父母，以后别逢人就说了，谁知王母说到：

“我儿子凭本事考的秀才，又没偷又没抢的，凭什么不能说，我不仅说，我还去吆喝呢。”

王钧墨王苓苓互相看了看，满脸的无奈。

爹娘弯了一辈子的腰，现在能挺直了，由他们去吧。

王钧墨也是真的高兴，同时也已经意识到，在大周行走，身份的重要了：曾经他是贫农的儿子，所以夫子针对他，其他孩子欺负他；现在父亲是年轻秀才的爹，所以镇子上的人都敬着他。

他也发现，成为秀才，身份转换后，他也没有曾经那般惧怕张小宝，和张小宝的爹了；自己，也没有曾经那般的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