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张掌柜偶尔请王钧墨父子喝酒，发现王钧墨这自己之前瞧不上的小崽子谈吐做事上，跟其他年轻后生不一样.

在星泉镇，不是没有踏实能干的，不是没有机灵的，也不是没有懂事的，而是既懂事聪明，又踏实能干，比其他后生都要成熟些。想想他这些年，给老爷富商家抄书，给镇里镇外的人帮工，也说得过去。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王钧墨晚上经常做梦，在梦中基本都是白天，他每天随着梦中的“王钧墨”一起上学念书，那是一个书信传递很快，知识获取壁垒不高，生活更方便的世界，现实世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都能在那个世界找到。后来“王钧墨”家买了“计算机”，想知道什么完全可以检索。而且嘛，王钧墨晚上在梦境中“生活”丝毫不影响他白天半工半学。

王钧墨白天半工半学，晚上全都在学。普通人怎么跟他比？

张掌柜觉得就自己跟王钧墨父亲套关系还不够，仔细一琢磨，干脆就让小宝跟在他身边读书去吧，也不指望他考不考秀才举人什么的，跟王钧墨修复修复早些年的关系也行，自己可是知道，早些年小宝可总欺负他来着，只是后来打不过他了。

没错，就是打不过了，王钧墨虽然长的也很扎实，但也没有自家小宝胖壮，甚至后来叫上他的几个跟屁虫，可就是打不过了，自己也纳闷了，王家也没钱给王钧墨请武术师傅啊。另外，王钧墨下手也有轻重，打小宝是最轻的，另外几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严重。

本来就是小辈间的事，自己家孩子没伤没残，自己又不占理，不好去以大欺小，也就当给小宝一个教训，别以为有爹罩着就胡作非为。至于其他几个受伤重的，关他张掌柜什么事，去找王钧墨他爹啊。

王钧墨他爹不敢得罪自己难道还怕你们啊，一群后生打王钧墨这根老王家的独苗，也就是王钧墨打赢了，没受太多委屈，那些大人要是因为小的没打过，你们老的来算账了，他能跟你们轻易算了？自己可听说王钧墨他爷还在的时候，他爹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

早些年店里面也都是自己和小宝娘管的，王钧墨这个后生自己很看好，小宝跟在他身边，多少也能学到些东西，没准小宝读书上抢救抢救，也能考个秀才呢？万一以后王钧墨真的中了举人做了官，自己儿子也可以做个亲信，打打下手；哪怕回来接手自家的杂货铺，有个当官的罩着，货源价格上也更合适些。

再退一万步，他王钧墨一辈子的秀才，凭他这些年的表现，将来也是星泉镇说话有力，让人信服的那些个人，也可以帮衬帮衬自己儿子。谁说两代人的交情不能算是世交呢？

张掌柜儿媳妇秀鸢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小宝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王钧墨的阿姊王苓苓去帮忙照顾秀鸢，不仅给正常的例钱，王苓苓回来的时候还总会带些蜜饯瓜果什么的，他们说他们家买的很多，吃不完，拿回去给钧墨和钧墨爹娘尝尝，自己家小宝在钧墨那也让钧墨费心了。

虽然在王钧墨看来，张掌柜一家多少有些市侩，但毕竟也切实的为自己家带来好处和便利，既然他们一家有意与自己交好，自己当然也乐意给予好的回应。

王钧墨没再出去给人帮工抄书，家里的活儿也被王母和过来跟他读书的张小宝揽完了，美其名曰不能耽搁家里的状元研读，让王钧墨专心准备秋天的乡试。

那样的梦境，王钧墨已经很少梦见了，但他自觉凭这些年在梦中得到的大量学识，不说中解元吧，但拿个举人还是有信心的。

王钧墨的日常中，多了几项“削竹片”、“钻孔”、“炙烤”等几个事项，他打算写几册适用于入门初学者的书简。毕竟，自己家受张掌柜家很大的恩惠，而自己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回礼。

书，或许是最合适的，虽然没有市场，但它在现实中，真的贵啊，尊贵的读书人都少不了。别看王钧墨给其他人抄书挣不了几个字，那是雇主家除了给钱外，还管几顿饱饭，自己只负责抄。自己不是没想过自己做书简来卖，关键是谁买？有钱人家不用买，平民百姓又没钱。

王钧墨将自己先后送出梦中学到的“百家姓”、“弟子规”以及自己整理的格言警句，诸如“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大丈夫之志，当如长江，东奔大海。”等等。

起初，王钧墨多少也有些纳闷，张小宝这个在爹娘宠溺下长大的混世魔王，为什么会这么听他爹的话，乖巧的跟在自己身边，不仅没有了往日的跋扈，竟然会用心读书，甚至任劳任怨的给自己家帮忙。

张小宝也郁闷啊，自己能怎么办，自己老爹偶尔也来王钧墨这里串门，美其名曰“放心不下儿子”，但看着自己老爹看向王钧墨那满意的笑容，和转向自己瞬间拉下来的脸，挂满的嫌弃。或许自己老爹都把自己和自己漂亮媳妇的以后都打算好了，就等着自己入瓮呢。

毕竟，他可是看着那天过后，自己老爹的腰带不一样了——马鞭……内心对自己老爹有着些许埋怨，毕竟“老子才是你亲儿子啊！”，同时对王钧墨的也有诸多不服气，他不就是个多识几个字的书呆子吗。

可随着与王钧墨的相处，在别的先生那里读不通、理不明的之乎者也，在王钧墨的讲解下，竟然一点就透。依然不觉得什么，“老子自己聪明，跟他王钧墨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和王钧墨钓鱼在星泉镇不远的小河边钓鱼。王钧墨拿出骰子，他以为轮到了自己的拿手好戏，自己可以挫一挫王钧墨的锐气，好在自己老爹那得瑟的说，“他王钧墨不过如此”。

……

“快开，这把我压大。”张小宝说道。

王钧墨掀开手中的竹筒，两人看向其中的骰子：二点，小。

“再来，我还压大。”

三点，小。

“再来一局，小。”

五点，大。

“怎么会呢？”张小宝纳闷道，看看天，继续说道，“今天撞邪了？”

“好了，小宝，小玩怡情，大赌伤身，该回去了。”王钧墨回应道，“再说，我又没跟你赌钱。”

“王钧墨你瞧不起我，再来。”张小宝感觉被小看了，同时对于王钧墨的运气也是惊奇，说道，“我还不信了，摇骰子我还玩不过你一个新鸟。”

“那一局一天的工钱，二十文怎么样？”王钧墨看着张小宝，勾起了几分兴致，“我继续坐庄。”

“你坐庄可以，我张小宝不差钱，说好了，我不要你钱，你输一局给我当一天仆人，去我家伺候我。”张小宝拍拍胸脯说。

“这么定了。”

……

“大！”

骰子停止，一点，小

“大！”

骰子停止，三点，小

“这把我压小！”

骰子停止，六点，大

……

“好了小宝，你已经输了五十次，合计一千文，一两银子了，该适可而止了。”王钧墨不忍心继续坑他，缓缓说道，“而且，一两纹银，对你来说，也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例钱了吧？”

本来张掌柜揍过张小宝后就决定不再给他例钱，但后来跟着王钧墨读书，张小宝学识见长，再加上偶尔去临近镇子或者水渊城拜访先生，又是礼物又是盘缠的，儿子身上也不能不带钱，多给了不少，张掌柜特别叮嘱小宝，要将王钧墨的也一并付了，钱不够尽管和他说。

张小宝有些上头了，愤愤说到：“你小子赢了钱就想跑？”

王钧墨看着亢奋的张小宝有些头疼，说到：“跟你闹着玩的，钱我不要了。”

“王钧墨你少瞧不起人，读书我比不过你，赌骰子我还能比不过你？不就是一两银子吗？我输的起，继续！”张小宝觉得王钧墨瞧不起自己，加上父亲对自己和王钧墨的区别对待，压抑的怨气一并爆发，说到，“我爹就我一个儿子，以后店面迟早要交给我的，我先欠着，以后还你。”

说完，从衣兜里拿出三吊铜钱甩给王钧墨，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了一角，抢过王钧墨随身携带的笔墨，写了起来，“六月十四日，张小宝输给王钧墨一两银钱，已付三百文，仍欠七百文，落款，张小宝。”

“咱们玩个大的，一把一两，你输一把这个欠条作废，再输每一把给我多做一个月仆人。”明显，张小宝也是有些担心自己的零钱，而且觉得王钧墨的运气应该也用的差不多了，指望一把回本，然后不跟他玩了。

王钧墨看着张小宝，跟自己在梦里看到过的赌徒一模一样，他们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散伙的。他决定给张小宝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

“大还是小？”王钧墨淡淡说道。

“大，这把一定大！”张小宝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以后我来开。”

打开竹筒，三点，小。

“又是一两，继续？”王钧墨问道。

“继续！这把我选小”

打开竹筒，四点，大。

“继续？”

“继续！小！”

五点，大

“继续！小！”

五点，大

“继续！小”

六点，大

“继续！小！”

六点，大

……

“继续，一把十两，小。”看着欠条背面逐渐增多用来计数的“正”字，张小宝更想更快的赢回来了，又从衣服上撕一角，写上“十”的记号。

五点，大

衣布上又多了一笔。

……

“怎么会？王钧墨你他娘的出老千！”

……